楚譽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在同紀淮談話的時候,突然間就沒有什麼底氣了。
分明他才是黎書名正言順的夫君,他才與黎書是最親密無間的人,可是現下自己卻像個外人一般,關於紀淮口中黎書的一切,自己竟然都感覺到十分的陌生。
也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還是十分羨慕紀淮的。
羨慕他能夠在這樣的時刻,得到黎書百分之百的信任,羨慕他能夠受到黎書的百般擁護和在意,羨慕他不用顧慮在家國之中要如何選擇,自己想做什麼,撒手就可以去做。
這樣看來,如今他這個譽王,未免也當的也有一些太沒用了。
他將茶盞中的茶稍微吹涼了一些,然後小口緩緩喝乾。他總是覺得若是讓茶杯中剩了茶水,心中會有些不安穩。
他細細的回想了紀淮方才的話,雖說紀淮的話中難免有些字眼讓自己心中刺痛,可是在楚譽思索了一番之後,發覺紀淮的話也並沒有錯。
過了好一會兒,只聽楚譽緩緩開口。
“你說得對,是我這譽王府,將她牢牢的束縛住了。”
楚譽說時,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明顯的惆悵,而他看著桌上微亮的火光,又看了一眼窗外,才發現此刻天色已晚。
這次是真的,有些晚了。
“紀淮,謝謝你今日同我說這些,只不過時候不早了,我明日還要上早朝,就先告辭了。”
楚譽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更是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再說些什麼,這才準備離開。可是雖然方才的與紀淮交談並不能稱得上很愉快,但最起碼讓自己覺得並沒有白來一遭。
楚譽起身之際,紀淮並沒有什麼表情動作,只不過是輕輕眨了眨眼,應該是覺得有一些疲憊了。
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的徹底,與那黑衣面具人一戰又消耗了自己大量的內力,並非一時半會兒可以恢復的。除此之外,從昨夜開始他便一直在琢磨藥方的事,沒有好好休息,所以現在身體是真的有些倦了。
可就在楚譽剛跨出門時,紀淮卻還是抵著全身的睏意起身,然後緩緩開口說道。
“你若是真的想讓她快點好起來,就不要再去阻止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想要的,你譽王不一定能給的了,她不想要的,那她傾盡全力都會去斬斷,包括仇恨,當然也包括你。”
紀淮話音一落,楚譽便再次跨進了瑟瑟的寒風之中。
他緊皺著眉頭,踏在這朦朧的月光之下,每走一步,他都會想到紀淮所同他說的那幾句話,那樣的一字一句,能夠讓他心中徹底崩塌,根本無法招架,就像是刀割在了血肉之中,一直在隱隱的流血,毫不停息一般。
好像自從黎書嫁到譽王府之後,自己確實是一直都是在束縛她的。她喜歡喝酒,自己不允,她喜歡出去晃盪戲耍,自己也不允。其實自己就是出於想要保護好她的目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太多的條條框框,倒是真的將她那原本自由的心,給緊緊鎖住了。
她應該,早就不喜歡了吧。
可是她還是為了自己,一直在選擇適應,一直在忍耐。
一切自己以為對她的好,她可能並不需要,特別是在這樣的時候,自己若是一味地像往常一樣去勸阻她,那可能真的會像紀淮所說的那般,讓她將自己也毫不留情的斬斷。
所以,自己如今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到底怎麼樣才能讓黎書徹底從悲痛之中走出來,怎麼樣才能消除自己與她之間的這份隔閡,怎麼樣才能夠讓她相信,自己其實一直都是想護著她,絕無欺瞞之意呢?
想罷,抬眸,楚譽卻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黎書的院子裡。
近日來,她都沒有同自己說過一句話,就算恰好碰到,也是還沒等自己開口喚她,更沒有機會繼續同她解釋,她便轉過了頭,大步離開了。
楚譽看著屋內的燈火早就熄了,此刻已經無比的安靜,想來,黎書應該早就已經入夢熟睡了吧。
他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思緒,緩步上前,輕輕的推開了屋門。
此時只見那朦朧的月光晃晃悠悠的照進屋內,照到了床上人兒的臉龐,她緊緊的閉著眼,側著身緊裹著被子,呼吸平緩,可就連睡時她都皺著眉,面色也並不安逸。
楚譽掩住屋門,小心的走近,儘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響。到了床邊,他默默的看著黎書的睡顏,好像就在那麼一刻之間,他的心底突然就變得鬆軟了。
他想著,什麼太子高位,此刻,他只想自私一回,一生就這樣陪伴在黎書身邊,與她共度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