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的皇宮之中一直都是肅靜清幽的,來來往往的宮女侍衛步子都極其小心,一絲不苟的模樣,更加為這高高的宮牆內增添了幾分嚴謹。
然而當那朝間的陽光落在龍騰之上時,倒是散發出一種至上的光芒。
眾所周知,陛下十分喜愛花草,因此特地派人在御花園之中栽種了好些,除了一些普通的梅菊之外,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倒是開的十分豔麗奪目。
雖說現下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深冬,大部分的花草都近乎凋零,不過還是有那麼幾株喜冬的物植,在這瑟瑟的寒風之中,在那雕美的瓷瓶之中綻放著,讓人見了不由得歡愉幾分。
而本來退了朝就準備回府的楚譽,卻只因為在這花卉旁駐足了一小會兒,便被父王身邊的王公公叫停了步子。
“譽王殿下請留步,陛下說今日得了閒,想邀您留在宮中共赴家宴。”
王公公是父王身邊的老人了,無論說話做事向來矩周規值,思慮周全。
楚譽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王公公便對自己喜愛有加,儘管後來母妃去世了,但王公公依舊待自己如初。
其實說到家宴二字,楚譽還是覺得無比陌生。
自從他被封了譽王,賜了府邸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同父王一起進過膳,雖說每年宮中都會舉行大型宴會等,但是父子二人都是以君臣之名遠遠相隔,毫無交談機會。
但是家宴不一樣,家宴是完完全全的父子之義,沒有君臣之分。
其實聽王公公的話,父王並沒有想要強求的意思,但是楚譽思慮了一番之後還是覺得,為人之子,應盡的禮數孝道最好還是不能少。
“譽王殿下放心,陛下所說今日的家宴,並無其他旁人。”
王公公見楚譽半晌沒有答話,這才微微踮起腳,倚在楚譽的耳邊輕聲說了這麼一句,而楚譽聽了便知道王公公所指的旁人,就是皇后娘娘。
楚譽嘴角微揚,臉上浮現了一抹笑意,他知道王公公是擔心自己顧慮太多,才會對自己做此解釋。
隨後他便轉過身向著王公公拱手行禮,而王公公見狀也俯身回禮。
只聽楚譽輕聲言道。
“那就勞煩王公公帶路了。”
楚譽說罷,還特地讓隱青派人回府傳訊息,說自己在宮中得陛下召見,所以今日可能要晚些才回去了。
他其實就是怕黎書不知道,然後傻傻的在家中等著自己,見自己一直不歸,便會發小脾氣。她的小脾氣可是不一般,要麼就偷溜著出去喝酒,要麼就在院子裡耍鞭子,甚至一個不小心還會傷到自己。
都說有了身孕的人性情多變,現在看來,古語還是有些道理的。
楚譽進到內殿時,發現父王早就已經在桌案前端坐等候,他剛想行禮,但是卻見父王揮了手,只叫自己上前坐下。
碩大的內殿之中,僅有他們父子二人,上菜和服侍的宮女都被王公公喚了出去,等到殿門一關,唯有幾縷光從窗紗處透進來,此時桌上美食的香氣瞬間被鎖住,整個殿內也都顯得更加靜謐了。
楚譽還是一身朝服,腳下穿著高靴,臉上也是一副朝堂之上端正嚴肅的表情。好像從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忘了同自己的父親相對,該是什麼樣的狀態了。
“譽兒,來。這酒可是西北使臣帶來的特色酒,味道十分鮮美,你嚐嚐。”
一聲譽兒,倒是讓楚譽的心底瞬間慌亂。
他記得早年母妃還在的時候,父王便是這樣喚自己的,那時候自己總是圍著父王身邊轉,父子二人之間沒有一絲嫌隙。可是時隔多年,當他再次聽到譽兒二字從父王口中叫出的時候,他竟然都覺得陌生的令自己不知該如何應對。
楚譽只見面前的酒杯,就這樣被自己那位,已經有些陌生的父王親自斟滿,心下頓時還是有些許無措。而皇帝此時卻面帶笑意,完全不同於朝堂之上的那樣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楚譽鎮定了一番後,伸手默默接過了酒杯,細細的品了一口,只覺得確實鮮美。
“你我父子這麼多年,竟然從來都沒有如此面對面一起用過膳,想來,也是我於你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