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瑤離開夏王寢宮時,看見了此時太陽只不過掩在了陰霾之中,放眼所見的天空之內,全是暗沉的灰雲,就如同她此時的心境一般,終無晴日。
她終是沒有同自己開始已經商量好的那般說出昨夜之事,楚譽說的那些話,竟然成了她的攔路之物,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在重要時刻支支吾吾,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想起昨夜他的話,但她能感受的到,自己心底是有些不滿的,但是到底是不滿自己還是不滿他人,她也不是特別的清楚。
她也問了自己,為什麼要拼命去懸崖之巔尋來赤菰草拯救西北瘟疫,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取得楚譽信任然後給他下蠱嘛?
她自己心底的答案很明確。
是為了西北的百姓不再受瘟疫之災,是為了自己的家國不再殘破遭難,是為了自己內心的那一種愧疚,也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真情。
至於楚譽,給他下蠱時,自己分明猶豫了。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緒,他的所作所為,一字一句,在自己的心中都能激起一種情愫,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可能是自己對他的一種崇慕之心,畢竟他是那樣一個是非分明,善惡有別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能夠感同身受般的認識真正的自己。
自己的心思好像從來沒有被任何人看清過,唯獨在楚譽面前,她覺得自己就像光著身子一般,從裡到外都能被他瞧的徹底,因此他昨夜說的那番話,也深深的另自己觸動。
她是夏氏的女殺手統領夏亦瑤,但她也是西北的子民,也是一個喜歡學醫製藥的普通女子。
她本以為,跟著夏王,聽從命令,助他取得西北大統,這樣西北就會變得更加富庶繁華,她本以為一生跟著夏王,總有一天自己能熬出日子,看見西北盛世之景。
可是楚譽說的沒錯,西北在夏王的手中,只會一步步走入深淵,萬劫不復,她終於看明白了,夏王取之不盡,從不在意這天下和平,他只追求他想要的一統。
而自己這麼些年,居然就這般跟著他,殺了無數的人,染了無數的鮮血,這樣想來,她竟覺得自己便是這西北的罪人。
既然做錯了事,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她現下想著夏王,就想起了之前建築夏宮時的悲慘景象,所有青壯年奴役都被永久的埋在了黃土之下,沒有人為他們發聲,也沒有人敢為他們報仇,他們含著無盡的悲痛和冤屈,慘死於這片土地。
她不能再讓自己一步步淪陷,只是看著而什麼都不做了。
她為什麼冒死給了楚譽自己的解藥,現下,她才真正的從心底裡承認,因為她早就不滿這夏氏之威,她早就看不慣別人眼中口中懼怕自己討論自己是女魔頭的模樣,她想讓她的家鄉,變成繁花似錦,灌木叢生,再無風暴,再無死寂的安寧之地,而楚譽,便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一束光,照亮西北所有黑暗的光。
自他來時,西北瘟疫得治,天降大雨,是福向。
所以,在如今之勢中,她覺得可能只有楚譽他們一行人,才能真正的拯救夏氏,拯救西北,讓西北不至於陷入泥沼,最後灰飛煙滅。
這渺小的希望,她不想就這樣消失,所以她給了他解藥,盡力勸服他交出軍令以保住性命,她只是為了讓他活著,她只是為了讓他這束光照亮西北,她只是為了讓他推翻夏氏之治,還西北穩定和平。
她心底早就動搖了,可是既然到現在才敢承認。
她夏亦瑤,不是別人心中嗜血成魔的女殺手,不是隻聽從命令的行動機械,也不是一言不發只會用目光殺人的鬼魄,她想證明,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分得清善惡,也能夠擔得起責罰。
在暗日下待了這麼久,是時候走向光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