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黃沙,一望無垠。
蒼茫雲天,在塵土飛揚之中盡顯顆粒感,丘壑間沙塵不斷,席捲著每一處乾涸的平地,遙望遠方,頹然間只覺得唯有那看不到邊的黃土,鋪蓋著眾生。
彷彿在這裡,是沒有任何生命的。
若是長等,你可能會等到一兩隻禿鷲,掠過灰濛濛的天際,揚翅飛向遠方。
放眼堆堆乾土間,不時會看到幾具動物白骨,觸目驚心,也有可能,會看到人已經被風化了的頭顱。
在這裡,百姓跟獸物沒有什麼不同,生存之外,就是死亡。
他們蓬勃地求生慾望,早已在無盡的折磨中逐漸喪失,他們知道生的希望越來越渺小,他們甚至覺得,如果能早點離開這個可怕的世間,是一種解脫。
當你的生命不被自己控制的時候,你就像一個傀儡,生與死,你都不那麼在乎了。
他們挺著瘦弱傷痛的身軀,承受著超出能力之外的負重,他們就像沒有意識的一副軀殼,在沙地間遊走,一步又一步,痛苦而又艱難。
最難熬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他們看著身邊的人死亡,減少,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不仁。
宮殿不出三日便會全部完工,到時候,他們應該就會釋放了吧。
想罷,一個少年卻停下了腳步,只見他的身上滿是泥土,破爛的衣衫下黝黑的面板,佈滿了鮮血淋漓的傷痕,從他的肩頭滑落了一大包石灰,觸地的那刻,石灰砰然而出,將他緊緊包圍,沾上了他滿臉的汗水。
他好像釋然般的鬆了一大口氣,抬頭緊緊的盯著那往日碧藍的天空。
汗水滴落眼睛裡,一陣刺痛,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他緩緩地張開雙手,像是在擁抱著這個大地,擁抱著他從前的故鄉。
“額吉簕!”
他大聲地嘶吼著,這一聲,用盡了他還僅存的所有力氣。
後面計程車兵見狀,拉著重重的鐵鞭,踏著沙地,一步又一步的朝少年走來,眼神之中的戾氣,就像西北戈壁上最兇猛的野獸。
當鐵鞭被高高地揮起卻還未來得及落下時,那少年就已經仰面倒地,順著這疾風,身軀驟然變冷。
鐵鞭落在了他瘦弱的屍體上,這一次,他感覺不到痛了。
他倒下前喊的額吉簕,是他母親的名字,他那一瞬就已經知道,自己要同母親見面了。
隊伍還在走著,不會因為少年的死亡有任何的改變。
“阿姆西達尼...阿姆西達尼...”
高臺上的法師口中念著祈雨咒語,手中搖晃著銅鈴,五彩的神帶隨著冷風飄揚,在高高的天際,描繪著一絲顏色。
夏王坐在一旁,手中把玩著那個透明的鮮紅的瓶子,鮮紅色的液體不停湧動,彷彿在被什麼東西吸食著。
他只不過微微側身,眯了眯眼,身旁的黑衣女子便立即俯身低頭。
“夏統領,這位法師祈雨多久了?”
夏王開口時,下額的鬍鬚隨之顫動,他的眼睛發出令人恐懼的目光,就向西北毒辣的太陽,所射發出的陽光,能夠讓屍體在灼熱下逐漸焦黃。
夏亦瑤聽言抬頭瞧了一眼空中的隱日,然後淡然回話。
“夏王,已經四個時辰了。”
她的語氣很平淡,甚至聽她說話時,只覺得沒有一絲人的情調,冰冰冷冷的,像沒有感情和心臟的生物。
她名為夏亦瑤,是傳言中狠毒無情的西北夏氏女殺手統領,她七歲拿劍,八歲握弓,九歲食毒物,十歲時加入女殺手陣營,歷經磨難,走到了現在。
她是夏氏的人,是西北的孩子,但是在很多人眼裡,她是一個無情的怪物。
夏王聽言將手搭在了高椅的扶手上,輕輕彈了彈手指,手指上的金戒亦是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茫。
“那你說,還要不要等下去。”
夏亦瑤頷首,她見天邊雖有陰霾,但是太陽依舊在陰霾間閃現,冷風四起,天色卻持久未變,雲層緩行,沒有任何溼潤跡象,看來,天意無雨。
她快速的抽起了腰間的短劍,只見那短劍上有一個明顯的缺口,但是劍鋒鋒利無比,手柄處被麻繩卷裹著,上面還有些未乾的血跡。
她持劍彎腰,眼眸微垂,有些乾裂並且毫無血色的唇輕輕動了動。
“亦瑤認為,光陰似金,不能耗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