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沉默的對飲了幾個來回後,玉藻前才開口說話。
但他沒有提及自身的事,而是問徐航:“畫師,你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嗎?”
徐航淡淡道:“大概吧,身邊的人都是這樣說我的。”
玉藻前沉默許久,忽然略為惡意地說:“你這種永遠都一副冷眼靜看的樣子,有時候讓我真想打破你這幅面孔。如果你因絕望而瘋狂,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
徐航沉默不語,因為玉藻前說的那種情況,他心底竟然也隱隱有所期待著。正如他當年還小的時候,對同齡人的歡笑快樂曾感到好奇,嘗試參與到其中理解他們的快樂。雖然毫無作用,他後來也不再勉強自己融入,但那份探究,其實從未少過。
大概正因為是不理解沒感受過,所以才越是讓人惦記、猜測,帶有憧憬。
看著徐航透著幾分茫然,玉藻前笑了。
“徐航,你確實是個有趣的人類。”
徐航奇怪地看著他,然後,玉藻前突然拿出扇子,用扇抵住徐航下顎將其輕輕抬起。
“說起來,你要是想感受下患得患失的滋味,不妨可以嘗試一下愛上我。”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徐航一時間很是詫異,過了片刻,他才擠出一句話來,“你喝醉了,玉藻前。”
玉藻前愣了愣後隨即大笑出聲:“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不過說真的,愛情是最容易摧毀理智的東西,你如果想找個物件體驗一下,不妨以我為目標啊。我自認各方面條件都是數一數二,至於我會不會回應你,這種事嘛……”
徐航見此,算是知道玉藻前已經徹底恢複常態了,很是無奈地說:“不要用這種事來開玩笑了。”
“還真不好玩。”玉藻前見他不配合,只好遺憾地表示,“你這樣大費周章約我出來,又如此縱容我,若不是知道你是個寡情薄義的男人,我都想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我。”
徐航知道玉藻前是在胡言亂語,便幹脆不回答了。
過了一會兒,玉藻前見酒壺裡已經倒不出酒,便說:“算了,今天也出來這麼久了。”
月亮已經高高掛在天上,深山裡沒有人煙,這廢棄的建築內,庭院是格外的幽靜。
“回去吧。”徐航道。
玉藻前將酒盞隨手一扔,“當啷”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變得格外突兀。
然後這回玉藻前沒再說什麼,不久後,他們就回到平安京去。
過後,對于徐航而言,他在平安京中還是和往日差不多,若說有什麼變化,大概就是他閑暇之際,除了去找晴明外,如今還多了玉藻前這去處。
初時還是對方派青蛙來邀請他,到了後來他也漸漸習慣了,而且有時候有些妖怪間的事不方便與晴明說,在玉藻前那裡倒是能聊得開,然後不知不覺間,徐航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下意識的三天兩頭到對方院子敘舊聊天。
對於玉藻前這樣難以捉摸的妖怪,徐航也不好斷定對方的心思,或許對方是將自己當作半個友人吧?
在櫻花林回來後時間過去一個月,天皇委託徐航為後妃們繪制的畫像都已完成了。
天皇十分高興,希望能留住徐航做宮廷畫師。但徐航當初會為天皇作畫,只是因為他初來平安京,有名聲卻無人脈背景,所以需要一些政治力量作為自己靠山。
剛好當時大納言舉薦了他,他就幹脆順勢而為,況且以畫師為貴族服務,可以不必擔心引起陰陽寮的忌憚,這樣的方式為自己謀取到京中官員的庇護是最好的了。
天皇雖然遺憾,但也並未勉強,就額外又封賞了些金銀財寶。
而因為徐航很好的完成天皇交代的任務,大納言作為舉薦人,為此也得到獎賞,這為他所在的黨首爭得一定優勢,所以大納言對徐航自然也褒獎有加。
這麼一來後,接下來的日子,徐航在平安京中過得十分舒適。
不時回黑夜山與那裡的妖怪交流,偶爾去愛宕山和大天狗敘舊,有時遇到酒吞便陪他喝酒切磋,晴明休沐時到對方府上品茗下棋,夜裡又隨朧車進宮。
這段日子倒是輕松愉快。
不過平靜的水面上偶爾也會泛起漣漪。
徐航自從完成天皇的任務後,明面上就不再進入皇宮。
雖然他不再進出宮廷,但宮裡的宮女、命婦們卻沒忘記他。畢竟一位來歷神秘,又俊美有才的年輕男子,對於宮中寂寞的女人們而言,實在是個容易産生仰慕的存在。
皇宮的某個偏殿裡,幾名宮中婦人正在工作之餘相互閑聊著。
有個女官略為惆悵道:“那位畫師好像已經很久沒來皇宮了。”
旁邊接話的女官說:“淑景舍那位最近也很少出來活動了吧?”
“可能是因為被畫師拋棄,所以如今正鬱郁寡歡,也就沒興致出來了。聽說那畫師自從不再進宮後,也就沒聯系她了,那薄情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