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荼靡花事了,原來又是一年,暮春時分。
我在楊府的生活很是愜意,上午晚起,看兒郎們耍刀弄棒,下午午睡,到西廂各處走走逛逛。
我雖未有奴婢伺候,但是楊府上下俱是如此,奴婢是公中的,只負責送飯送菜,將髒衣拿去清洗。這對我來說再好不過,又安逸又自由,簡直是豬一樣的生活。
楊家兒郎就沒那麼幸運了,除五郎六郎還小,其他人卯時5點)起床,打三套□□長拳,再各練半個時辰的刀法和槍法,再習幾輪射箭,然後才可自由活動;下午一律醜時1點)出門,去離家不遠的官學念書,大概酉時5點)才回。
楊將軍軍務繁忙,常常夜宿城北大營,每十日休沐一次,那一日,兒郎們也不用上學,全家會在不言堂一塊用飯,相當於聚餐了。不過不要以為,那日就輕鬆了,楊將軍的例行考核伴隨而來,那才是兒郎們的噩夢。
這一日正值休沐,演武場上,大郎和二郎正在比試,貼身肉搏,拳拳生風; 三郎獨自演習劍法,遊龍擺尾,劍光閃閃; 四郎在教五郎拉弓,五郎剛滿五歲,剛剛加入生力大軍,胳膊短短,連特製的小弓還拉不滿; 六郎則賴在我懷裡撒嬌,七郎出生後,楊夫人的重心轉移,他這是找我彌補呢!
楊家兒郎們演武,身著棉布短打,白衫藍褲,黑帶束腰,袖口紮緊,顯得十分英姿勃勃。
其實楊府家教真是嚴呢,五歲以下的孩子,養在母親膝下,五歲後統統搬入雁鳴閣,吃飯穿衣,獨立起居,兄弟間彼此照顧,這可是軍事化的管理模式。
大郎和二郎比完,用白布巾一抹額頭頸脖間大汗,快步行至我的面前,氣喘籲籲道,“六弟,不要總賴在梅姨懷裡,男兒郎,像什麼樣子?”
六郎不高興地撇嘴道,“不……梅姨,她……小姐姐!”
哈哈,小家夥這一年來,說話利索了不少,深得我心。
大郎一臉無語,二郎漫步過來,勸道,“算了,大哥,六弟還小,戀母也是有的。”
我剛想大贊二郎,深明大義,卻在聽到“母”字時,立馬繃住,嗚嗚,你們都不是好銀。
四郎五郎那邊也停了,跑來湊熱鬧,四郎性子活潑,嘻笑道,“梅姨,你上次用竹紙,折了個小太師椅,送給六弟,可不可以教教我?不過那個椅子看起來,又長又窄,給兩個人坐也罷,就怕卡在一半,坐不進去,可不可以改良一下?”
咦,我怎麼不記得,折過太師椅來著?貌似十天前吧,我確實是送了個玩藝,哦,想起來了,你個傻瓜蛋,那是一架鋼琴!好吧,這年頭的孩子沒見識,姑且不和你計較。
“那你帶紙了沒?”
四郎往懷裡一掏,還真掏出了一沓,泛黃的硬竹紙,果然是有備而來,我心裡計劃著,把長寬的比例等同,試了幾試,就把四郎想要的太師椅,折了出來。
不僅四郎歡呼雀躍,其他人都一臉崇拜地望著我,當然除了旁觀不語的大郎。
誰說男孩紙不愛玩折紙,他們一樣愛得死去活來。
也許是因為,紙張剛剛在宋朝普及,大家都把它當成,十分珍貴的物件,不敢隨便糟蹋。
為了博楊家將一笑,糟蹋一回又何妨?
於是,我又折了小船、飛機、青蛙、老鼠、寶劍、紙盒、紙鶴、花朵……
當我需要裁剪時,我就先把紙痕摺好,四郎負責攤開,三郎手舉利劍,沿著摺痕輕輕一揮,一分為二,幹脆利落。
之後,每個兒郎都選了自己喜歡的折紙。二郎是個和事佬,挑了紙盒;三郎英武果敢,挑了寶劍;四郎活潑跳脫,挑了青蛙;五郎羞澀靦腆,挑了花朵;六郎還小,就是調皮愛鬧,只見他的兩支,短粗粗圓嘟嘟的手臂一攬,剩下的全包了。
至於大郎,他什麼也沒要,也許是不好意思,和弟弟們爭搶,他這人性格嘛,實在太複雜,我也沒啥好說的。
在散夥前,大郎輕輕撚起紙飛機,往遠方一射,飛機滑向半空,劃了個弧度,飛了幾十步遠,眾人皆拍手稱快,大郎問,“這是什麼?”
這是灰機,可惜你沒見識過。
“大鳥”,我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