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話語安慰了病房的一眾人等無需憂心,也就是說,羅開先接下了十八郎被襲這事的手尾。
若是按照這時人的構想,那個楊姓紈絝子能在開封府內橫行不軌,想必家中有著滔天的背景,沒準就是宋庭的高官顯貴,甚至可能是聯絡到趙宋皇族,多數人只要想到這裡就會打退堂鼓了,畢竟宋國是個龐大的帝國,這開封府的勢力肯定錯綜複雜,尋常人想要做點什麼,絕不會那麼容易,至少守在病房外感慨的赫爾頓是這樣想的。
所以在心事重重的羅開先走出病房之後,他就迎上前低聲說道:“將主,十八此事……不易處置。”
“嗯?”羅開先稍一錯愕,他沒介意赫爾頓的判斷如何,而是馬上反應了過來,“查探清楚那楊姓紈絝子的底細了?”
“確實有些眉目……”赫爾頓一邊說,一邊引領著羅開先向這所莊院的主宅走,“將主,這邊走……那個楊姓紈絝子全名楊景宗1,原本是開封府城北富戶子弟,按宋人的評說,這人貪博憊賴,我問過幾家西來的坐商,意思是喜好賭博勝過自己性命,還經常賭輸了放賴……簡直與潑皮混混沒甚兩樣!”
“如你所說,這楊景宗出身並不高,卻能如此妄為,想必是有人護著他?”聽赫爾頓繪聲繪色的訴說,羅開先也不掃興,隨口附和了一句。
“將主所言不差!”聞聽自家主將搭腔,而不是責備自己,赫爾頓感覺自己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起來,“那楊景宗是無賴子,他父親與伯父均卻是在職的武職官,這類官職卻是附和宋國皇族選妃之基準,這楊家有一女兒就被選為皇帝的女人,按照宋人說法,現在是很受皇帝喜歡的妃子……”
羅開先何曾關注過這類的瑣事?
他原本讀史的時候,偏注的更多是軍事變革之類,絕少關注不相幹的野史傳聞,這會兒聽了赫爾頓穿插著拉丁語的解說,停住腳步琢磨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按赫爾頓你所說,這楊景宗該是有個姐妹是現任宋國皇帝的妃子,而且還很受寵?”
“沒錯!”赫爾頓拍手叫好,接著解釋道:“正是因了楊景宗的姐妹是宋國皇帝的女人,才沒有人敢開罪他。日前,十八受傷之時,屬下曾經找上開封府的官衙,宋人的官只是聽到楊景宗的名字,就把屬下趕了出來!”
這時代有個詞叫做‘主辱臣死’,羅開先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反向來說,臣屬受了屈辱,做主上的人該怎麼處置?
別人如何想,羅開先不關心,赫爾頓辛勞任事,卻受人侮辱,他心裡的火氣又燃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問道:“你去開封府衙,見到的人都有什麼人?哪個人下令趕你走?叫什麼名字?”
“將主,此乃小事,按宋人說法,無足掛齒。屬下畢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區區話語何足道哉?”赫爾頓一邊盯著羅開先的表情,一邊試探著訴說道:“屬下昔年曾走遍羅馬人的屬地,若論傲慢,這宋國的官員已算……文明太多。”
赫爾頓這段漢話可謂是說得字正腔圓,若不是夾雜了一些羅開先曾經用過的詞彙,都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宋人當面。
不怕沒好事,就怕所遇非人。
有個能夠壓住事的手下,羅開先的感覺頓時好了很多,忍不住贊嘆道:“赫爾頓,你這漢話說得倒是愈發通順了,連成語都能一用,看來最近一段時日,收獲不少?”
赫爾頓可沒什麼沾沾自喜的毛病,很是坦率地說道:“將主過譽,若非當日將主把屬下從角鬥士營地帶出來,恐怕我早就死在鬥獸場上了。如今不過學人說話,實在不值一提,前些日屬下接觸了一些西來之人,有安居在這開封府的,他們中有人甚至在籌備參加宋人的科舉!”
羅開先頓時啞然無語,赫爾頓顯然不會誇大其辭,但是這種看似細節的事情往往會說明很多問題。
不過眼下卻不是探究這些問題的時刻,他說道:“語言問題容後再議,關乎十八郎此事該有六七天,開封府衙那裡探問不出訊息……聽你講,楊景宗該不是息事寧人之輩,為何這多天來,並無絲毫舉動?”
“回將主,屬下也曾有疑……奈何我等初來乍到,開封府有百十萬人……宋人若有心隱瞞,很難摸清頭緒……”赫爾頓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遲疑。
羅開先問過話之後,就知道這種說的話有些難為人了。
赫爾頓一行人到這開封府不過兩個月多些,人數不過百多眾,灑在這諾大的宋國京城,幾乎相當於芝麻灑在沙子裡,再加上人地生疏,短時間內若是能夠摸清頭緒,那才是見了鬼了。
所以赫爾頓解釋的話語陷入遲緩,他便開口指點道:“赫爾頓,不必擔心洩漏身份,也不必捨不得錢財,我們的人手有限,派人到市井中打探,那楊景宗再有勢力,總不能捂住所有人的嘴,另外,那個楊景宗不是喜歡賭嗎?派幾個人去賭坊裡轉轉,賭輸了的賭徒可是什麼都願意做的!”
“遵令,將主!”赫爾頓不是沒有辦法,他只是被限制了手腳,如今羅開先約束放開,就不信沒有辦法找到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