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某人並不是要考察刁難手下,所以很是輕松的解圍道:“希爾勒,你的職責就是帶著你的十個人,盯好隊伍中的紀律,那是你的職責……但也別忘了自己的本能!”
“遵令,將主!”軍法處出來的人幾乎都有一張冷麵孔,希爾勒也是同樣。
羅開先擺擺手,“好了,都去忙吧!奧爾基,傳令北面的哨兵注意外圍,如果王難或者盧守仁過來了,叫他們直接進來見我!”
“明白,將主!”奧爾基應諾之後,與希爾勒兩個人一起告辭分別去忙碌。
留下獨自駐守在中帳的羅開先默然不語,呆坐了好半響。
隱隱地他覺得,此次東去宋境,或許並不是一個好的決策。
進入冬季,靈州的營地秩序一切安好,按說奔波勞累了一路,羅某人又新娶了嬌妻,總該可以安歇一番。
但是,想要把事情做好,甩手掌櫃是不靈通的,尤其是類似羅某人這樣新近拉起來的勢力,事必躬親才是必須的。
羅開先憑借自己的自信,還有對這時代整片河西地區境況的評估,與靈州營內諸老商談了多次,得出一個近乎百分百的結論——來年人口必定會迅速擴充,隨之帶來的吃食壓力就會無限擴大,屆時一旦與某些部族産生矛盾需要用兵,他這個領隊的將主總不能讓士兵餓著肚子與敵人拼殺吧?
萬般主意都解決不了一個吃飽肚子的問題,所以才有了這次不那麼合時宜的宋境購糧之行。
只是宋境之行真的能夠一切順利嗎?
憑借從史書得來的宋地印象來行事,其實既是一次冒險,也是一次試水。
說是冒險,其實對比一路的種種,風險並不大。
即使遭遇最困難的境遇——被趙宋邊軍圍攻,羅開先也有把握保住隨行大部分人的性命,無外乎殺人而已。
所謂的風險,其實是購糧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當然,如果不能按照預料的購買到足夠的糧食,羅開先同樣有辦法解決——大不了像在第比利斯或者赫拉特那樣操作一次,也未嘗不可。
隱在羅開先心底的擔憂非是外因,而是他自己。從傳承上來說,東方的趙宋應該算是他精神上的母國,盡管他從未在那個國度生活過,但他仍舊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觸。
他並不能確定自己到了宋境之後的行止,比如看到官宦子弟欺壓民眾該如何?看到軍伍中人被文官淩辱該如何?假若宋地官宦惦念上他的財貨又該如何?
與沿途經過的法蒂瑪、東羅馬、阿拔斯以及中亞城邦小國不同,那時候他可以對很多事視而不見,也可以殺伐由心,但面對東方那個精神上的母國,又該如何呢?
暴起憤之?殺伐果決?視而不見?不聽不問?
很顯然,無論何種應對,都必將産生不同的影響,不是影響別人,就是影響自己。
想了半天也不得頭緒,呆坐了半響的羅開先最後只能在臉上留下一絲苦笑,暗自感慨自己還是想得太多了,如今卻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上了一個心理困局,而舊有的經驗完全解決不了問題,事已至此,也只能走步看步了。
羅開先有些無奈的站起身,想要去後帳看看兩只小娘在忙什麼,奧爾基掀開帳篷的幕簾走了進來,“將主,王難、盧守仁還有黨項大統領李德明連訣來訪,就在營地北門外……”
等了一個晚上的“客人”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