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數十里,靜坐戰場中的靖德抬起了頭,看著面前寥寥殘兵,輕聲道:“高公公,朕什麼時候能回去?”
“陛下,上皇說等您想清楚,或者等劉夕陽想清楚了都可以。”
暮色昏黃,在正武騎的護送下,靖德白馬金甲地入了永澤城,有幸得見的百姓急忙奔走相告:雲澤贏了!一時間北城熱鬧了起來,諸位大臣穿好衣服準備一睹天子的風采,雖然錯過了但彼此之間道著恭喜,好像是天子領著他們贏下的戰鬥一樣。
也沒開心多久,宮裡傳來訊息讓入宮舉行朝會。原以為入宮是要聽著皇上吹噓一陣,大臣們跟著開心熱鬧一番,結果剛在正陽殿站定,就被穿著金甲的靖德一頓狂罵。罵到個別大臣嚇得失禁,也罵的眾人懷疑了人生。
捱罵也得忍著,這沒有什麼好掙扎的。萬幸靖德的只是罵了一陣,待怒氣消除後吩咐加強京城治安力度,陰沉地退了朝。
大臣們都在掃視著彼此,有人竟然還笑了出來。與丕王相比,當今聖上不算可怕呀……
靖德自然不知道群臣的反應,回到零微宮後褪去盔甲,任由太醫檢查著傷口。待包紮完畢他隨意換上一襲皇袍,讓門口候命的小太監將玉璽拿來,他看了許久,拿起玉璽向景昌宮走去。
殿外站立的小賜還沒來得及下跪,靖德就從他身邊經過,入了花園中聞著濃厚的藥味,徹底感受到京城因自己的固執付出了何種代價。輕嘆一聲走進了長啟的寢宮,站在外屋靜靜地候著關南的通報。
“皇帝,進來吧……”
長啟出聲喊到,靖德提起下襬走了進去。受著靖德的禮節,長啟視線一直盯在他手中的玉璽,略微感覺不妙只能問道:“城外一戰收效如何?能否保證明月人打消遣兵來犯的念頭?”
靖德平靜回道:“回父皇,這次出擊全殲明月青騎,正武騎的代價也不小。戰果喜人全是靠著各位將軍的指揮得當,而云澤付出的慘痛代價則是兒皇一手造成的……兒皇這次衝動險些釀成大錯,所幸父皇點醒及時,當銘記於心。”
話語間沒有任何不妥,也少了前些日子的衝動和冷漠。長啟沉默聽完,玩味地看著靖德手中的玉璽,緩緩說道:“皇帝有所明悟自然是好事……那以後多要兼聽他言,好好地帶領雲澤走下去。這裡沒什麼事情,皇帝去安心養傷吧。”
“兒皇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靖德將玉璽捧到長啟面前,出聲道:“寶璽代表著什麼,是否是一國至高權力的象徵?如果不是,那這寶璽的意義何在;倘若是,那兒皇的意義又何在?”
長啟與其對視許久,嘆聲道:“我放心不下……”
靖德干笑道:“兒皇就是如此不堪?從小到大,兒皇在您眼中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以前是何如一位皇子,現在又是何樣的皇帝?兒皇不才,思來想去也想不通,您可否指點一二?”
“皇帝你累了,快去休息……”
靖德將遞在長啟面前的玉璽收了回來,身子挺直盯著遠處桌上的香爐說道:“既然父皇不想再為兒皇規劃下去,那希望您能徹底放開……大年初二,兒皇要迎娶溫小南,一切從簡可該有的流程都會有。小南會從承澤門進入皇宮,加封賜印,初三便會昭告天下,還望父皇當天能夠賞臉出席……兒皇告退。”
長啟看著他退到屋外,牽絆控制亦或是溫情都被關上的門給阻斷開來。
長啟的堅持,為的就是雲澤的長久不衰;如果現在他還在堅持,雲澤絕對不會長久下去。一國哪有兩君,總會有一個人掌握最後的話語權。既然選擇和平的交接,為何不曾心安?如今放開束縛,或許為時已晚,但仍要固執下去,怕是連後悔的機會都不會有。
總得有所取捨,長啟比誰都明白。同樣的,他比誰都心疼雲澤,心疼這個從父兄手中奪過來的天下。
“有人陪伴自己下棋的日子沒有珍惜,現在能怨得誰呢?”
關南垂首立於身側,輕輕嘆息,卻是想不出一句應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