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漸涼,汴京裡的大麗花凋零了大半。
淳襄自皇後處回宮以後,便一直待在關雎宮,聽聞禮部已經在籌辦顏京大公主同博懿侯姜煜的婚事。喜慶的紅綢結滿了皇宮,大麗花敗了,宮裡的紅花卻開得異常妖冶。
司制坊的女官昨日裡來過關雎宮,為淳襄添置了一套桃紅金紋吉服,作為大公主大婚時穿的錦衫。
吉服的廣袖裡有一張字條。其上字跡雋秀又不失豪氣,淳襄認得那是姜煜的字跡。
姜煜是如何把字條神不知鬼不覺地傳到關雎宮的,自是不緊要,緊要的是字條的內容,不合時宜。
“明日醜時,禦池。”
禦池,那是淳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遇見姜煜的地方,那時她以為他是個登徒浪子,總不願意待見他,可是世事總是奇妙,竟不想會有一日自己會把寶貴的真心,都交託給這個登徒子。
淳襄想去見他,卻又不會去見他,皇後病重加上禦賜的沖喜姻親,淳襄以為她同姜煜的這一樁孽緣怕是緣盡了。
相愛得時宜,那是花前月下的緣;相愛若不得時宜,那便是萬人唾棄的孽。
姜煜同顏京公主的一樁婚已成定局,永歷皇帝為此還大赦天下,博懿侯同大公主的結合,天造地設,郎才女貌。這一樁婚是舉國都要歡慶的喜事。
淳襄同姜煜的情註定成孽。
所以,第二日,淳襄便以吉服不合身為由,令司制坊女官將吉服拿回了司制坊改制。
昨日夜裡淳襄並沒有出現在禦池,不管姜煜是何意思,淳襄的意思,姜煜便是可以清楚明瞭了。
送回的吉服裡,淳襄亦放了張字條。
回的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娶時。”
又過了幾日,園中另一半大麗花亦凋謝了。耳畔流過的秋風竟也憑添了幾分悽楚的感覺。
風蕭蕭兮,也不知是這景緻更加蒼涼,還是淳襄的心境更加蒼涼。
聽聞,昨夜博懿侯留宿於毓坤宮,今晨有宮人見著他離去,春風滿面。
宮廷是個盛産八卦軼事的地方,宮女太監平日裡沒旁的興趣愛好,偏就愛嚼嚼舌根子。所以,這樣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淳襄耳朵裡。
毓坤宮好歹也是當今皇後的寢殿,怎會留宿一個男子?若不是姜煜臉皮太厚,便就是顏京死纏爛打。
只是不論是什麼原因把姜煜留在了毓坤宮,卻沒有一個理由能硬生生留住本事通天的姜煜,除非……除非他本就不想走……
淳襄不是傻子,姜煜的本事遠不止行兵打仗這般簡單。世上既有妖魔,就必然還有一些淳襄料想不到的存在。所以姜煜留宿毓坤宮的原因只能是不想走。
淳襄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思亂想,終於叫自己相信姜煜已經變心的推測,她甚至偏執地認為,姜煜對她不過是逢場作戲。
這不禁令淳襄感到有些悽涼,悽涼過後還不忘勸誡自己,她同姜煜之間只不過有一個吻而已,算不得什麼。
那時在雲巖寺,講經的澄觀法師雖是居心叵測,然而佛經中的道理卻是令淳襄受用的。
世上諸事,煩人者必是自煩之,所以順其自然,隨緣放任反而能得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