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伯言
秦浮屠盯著窗外,沒有說話,等這輛紅旗開到了高架橋上,他才恍惚間想起了什麼。
“老爺,你怎麼了……”詹伯言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夾著煙,稍稍依靠在車窗邊緣,表情平靜,眉眼間不自覺的就能夠流露出一種書生意氣。
“我是在感慨啊……金陵……這麼多年沒來過了……但是你卻依舊是這幅樣貌。”秦浮屠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顯得格外清晰。
“我有一天也會老的……只不過可能比普通人要慢一點點而已。”詹伯言眯著眼睛笑了笑,笑容乾淨得就像一個少年。
“是啊……估計等我入土的那一天,你的臉上才會開始長出皺紋吧……等到那個時候,估計再也沒有人會提起秦家‘四都督’這個名字了。”秦浮屠用手枕著下巴,很是感傷地說道。
“……老爺,您跟陳天生聊天的時候,是聊到他了嗎?”詹伯言微微一愣。
“倒也沒有,聊到他的女兒,纖靈……也就是我的孫女……聊完之後再見到你,只覺得世事無常,如潮水,如風浪,而人卻是舟船,我等皆是在風浪之中,爭一線生機……當年名鎮海內的‘四都督’,現在留在我身邊的,也就只有你了。”秦浮屠眼神之中,似乎在短短的一秒鐘之內,迅速掠過了過去二十年的光影,往昔的輝煌歷歷在目,而他現在卻只能接受自己日薄西山,頹然老矣的事實。
“自從排名第一位的‘大都督’戚水鏡死了之後,秦家‘四都督’早就名存實亡,我也只是掛著一個虛名而已。”詹伯言搖了搖頭。
“所以我才會平平生出很多感慨……對了,秦角樓怎麼樣了?”秦浮屠忽然兀自地問了一句。
“已經甦醒了。我已經聯絡了陳傢俬人醫院那邊,處於對你秦老的感謝,陳家也願意放人,只不過秦角樓經過一場大病之後,從生死邊緣爬過來,能不能繼續為秦家披掛,還是個問題。”詹伯言幽幽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也不勉強他,只是希望他能夠安心把傷病養好。他的傷病情況,已經不是醫療技術上的問題了,能恢復多少隻能靠他自己……可惜了……虎豹之子,最後竟也落得這樣的下場。我秦家這一年以來,損失太過慘重了,早就已經傷筋動骨,恐怕想要恢復元氣,是太難太難了……”秦浮屠哀嘆了一聲,轉過頭去,望著暗淡的窗外。
詹伯言抿了抿嘴,也沒有打斷秦浮屠,他獨自安安靜靜地駕駛著這輛掛著軍區牌照的紅旗,緩緩地行駛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陳銘被沙發旁邊的手機吵醒。
現在這段時間,陳銘是直接睡辦公室,他在陳氏集團的辦公室裡面配得有臥室,但是陳公子哪裡有心情去睡那種地方,他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要處理,做完一批又一批,累了就躺在沙發上做,實在堅持不住了,就直接在沙發上睡去了,根本沒有閒暇走到臥室那邊去睡覺。
地上堆了厚厚一疊資料,除了陳氏集團這段時間的財務報表之外,還有陳銘總結出來投資策略,這些都是針對近期陳氏集團深陷謀殺嫌疑泥沼的緩兵之計,除了慈善專案之外,還有很多公益的工程,陳銘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在最短時間裡面挽回陳氏集團損失的公眾形象。
對於投資和理財方面的理論,陳銘是絕對比不少薛雪之和金成仁的,畢竟專業不對口,但是出於對金融天然的嗅覺和敏銳,陳銘的投資策略,雖然完全沒有理論基礎來維繫,但是往往能夠出奇制勝。
就像是現如今身家上百億的富豪,其實沒有多少人是有很高學歷一樣,當初入行的時候哪裡有那麼多的經濟理論,全憑直覺和嗅覺,再加上膽識和運氣,最後就發家了。
陳銘掙扎著把電話接了起來,很懶洋洋地問了一句“喂?是誰?”
“陳老闆,你好。”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陳銘神經忽然就緊繃了一下,隨即,睡意全部消失,他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什麼人?”
“陳老闆,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宗凱歌,是帆雲實業的少東家,有幾件事情想跟陳老闆你談談,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電話那頭的男子聲音,說得很直白,也很誠懇,陳銘沒有聽出話中有話的深意來。
帆雲實業?
少東家?
陳銘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後,追問道:“在哪裡談?”
“就在金陵,地點陳老闆你定吧,我不是這裡的人,不能喧賓奪主。”宗凱歌笑了笑,頗有誠意地說道。
讓陳銘來定?
這的確是可以讓人立刻鬆懈戒心的一句話。
陳銘的表情頗為玩味,他雖然無法確定這個男人是不是之前暗算他的人,但是對方既然能夠胸有成竹地提出這種“地方你來定”的要求,自然說明了他的有恃無恐,就算是他做的,他估計也有覺得的自信陳銘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