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回應,長崎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出了當年的真相。
當年,顧若璃出生,天降異象,飄雪千裡,大祭司稱此為不祥之兆,此言一出,舉國震驚,紛紛要求顧家家主也就是顧若璃的父親顧羲和殺了這一禍害,保全大局。
看著尚在襁褓中的女嬰顧羲和卻無法下死手,可是半神族軒轅皇族,以及蚩族同時施壓,為了保下顧若璃的性命,顧羲和迫不得已與二房交易,答應培養二房之女顧淳汐為顧氏少主,而顧若璃便以自生自滅的名義丟入半神族藏書樓扶搖樓。
顧家司文,掌管半神族圖書,扶搖閣更是集天下至經典。
顧羲和看似絕情的做法實則卻是一種保護的手段,雖然遭到了各家族與人族的不滿,但是這一點顧羲和態度強硬,以及離歌攬月願意用自己的三滴心頭血換顧若璃一條性命,要知離歌挽月身負神族血脈,心頭血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因此兩家族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羲和夫婦害怕過分關心招來他人骯髒的暗殺手段,因而人前人後對顧若璃都是一副冷淡的態度,但每個月夜兩人都會前去扶搖閣輪流授其武功助其熟讀扶搖閣藏書典籍。
聽完長崎的一席話,顧若璃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沒有一絲血色,原來在背後,父親和母親竟是為她做了這麼多,可是她卻傻傻地聽信奸佞之言,傾覆了整個顧家。
顧若璃淚流滿面,望著滿地屍骸失聲痛哭了起來,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她想到了最後一刻顧羲和夫婦還在讓她快走,那個時候,他們還在擔心著她嗎?擔心著大祭司不會放過自己,會害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明明是她一手造成了顧家的慘狀啊!
心裡的執念在這一瞬間崩塌,顧若璃的心揪痛了起來。
長崎冷漠地望著她狼狽的模樣,看著她失神落魄,滿目痛苦,心裡不禁湧起一陣痛快。
道出了一切,長崎便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剛剛為了見家主最後一面,他奮力殺出一條血路才來到這裡,終究還是晚了,剛剛那照亮了整個顧府上空的白光,他比誰都清楚那代表了什麼,家主與夫人已逝,顧家已亡,而他的身體遭受重創,能堅持到現在已是極限。
最後,長崎仰天大笑,望著顧若璃,毫不掩飾自己眼裡的恨意:“顧若璃,痛苦吧,你越痛苦,我便越痛快!你好好活著,背負著顧家兩百二十條人命痛苦地活著!”
說完,長崎口吐鮮血,無力地倒了下去,他的臉上維持著最後一刻那瘋狂又猙獰的模樣。
天際轟隆一聲雷鳴,不知何時,天已被烏雲覆蓋,傾盆大雨驟然潑下,沖散了地面的鮮血,卻沖不散空氣裡的血腥味兒。
大雨打在顧若璃的身上,有些生疼,可是她卻已經麻木了,她的身體寸寸發寒,如同墜入了寒潭裡,冷意從四肢百骸襲入了心裡。
長崎的話尤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如果魔咒一般,讓她頭痛欲裂,心痛難忍。
望著如同煉獄的庭院,顧若璃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謀殺同族,殘殺父母,壞事做絕,罪大惡極,這就是她顧若璃嗎?
不,不是這樣的!
顧若璃搖了搖頭,拳頭越握越緊,她的心裡充滿了悔恨,長崎說得對,她這樣的人,就該千刀萬剮啊。
渾渾噩噩中,突然,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貫穿了她的身體,手中握著一個尚在跳動著的心髒,那是屬於她的心髒,鮮血從傷口處溢位,顧若璃瞳孔倏地放大,機械般地轉頭,便看到了那張自己熟悉至極卻又分外陌生的臉,
那個曾經她以為是世上最溫柔的面龐上帶著令人作嘔的貪婪、猙獰和慾望。
這個人就是籌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將她連同整個顧家都打入了地獄,顧若璃嘶啞著嗓子憤恨喊道:“大祭司!”
聽到顧若璃的聲音,大祭司這才從莫大的欣喜中回過神來,“呵,顧若璃,既然冥主之力已經覺醒,那你便沒有任何價值了,去死吧!”大祭司目光轉向顧若璃,面上維持著猙獰神色,冷笑一聲,道完便毫不留情地將手抽回,帶走的還有那顆盛滿冥主之力的心髒。
失去了心髒的顧若璃瞳孔漸漸渙散,無力倒地,眼睜睜地望著大祭司捧著她的心髒瘋狂大笑,耳邊雷鳴依舊,她感覺到了生命力在慢慢地流失,最後她含著滿腔怨恨無力地閉上了眸子:但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夢醒了,我還在那個簡陋的後院,過著平凡的日子……
當顧若璃再次有了自己的意識時,已是身處一片黑暗無邊的混沌中,她的神魂遊蕩於此,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但她的眼前總是浮現出一幅又一幅畫面,畫面中的人她不陌生,過往一切都在畫面中重現,還有她死後所不知之事,在這裡她看到了神族司家的野心,顧氏夫婦的小心翼翼,以及冥主之心被煉化之後,司家家主被冥主之力控制之後導致的神人魔三族滅頂之災。
她從不曾想過,平凡如她,三界竟會毀於她之手,雖一切的操縱者不是她,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那連自己都不知的體內冥主之力。
身體雖亡,但神魂不滅,在這個沒有時間的混沌空間裡,顧若璃並不知自己要沉沉浮浮多少載,或許是永久,她的心裡湧起強烈的不甘,仇恨使得她的意志越來越強硬,最後顧若璃又失去了意識,魂歸虛無。
昏昏沉沉中,她隱隱聽到一道威嚴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話,雖斷斷續續,但她卻聽懂了大致內容,她是被召回這裡,基於她創世未成反而使三界陷入劫難,那人慾毀她神格,打散她魂以換三界新輪回。
隨後聖潔的金光籠罩了她,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此刻便是她壽元的盡頭了嗎?或許就這麼死了,才能償還自己的罪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