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晏站在原地,明明是晴天,天空乳藍,細長的蜜金陽光,穿梭於被積雪壓彎的青松枝,投射在他身上,愈發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他的表情卻像黑鍋底一樣。
神伶隊長掃完了一地碎紙,裝落葉一樣裝了滿滿兩大筐,正要拿去燒了,陰間祖宗悄然出現,幽幽說了句:“退下。”
兩個神伶隊長垂首,影子一樣退回僻靜處待機。
司空晏站在兩個筐子前,面無表情,隨手搓了下指尖,碎紙紛紛揚揚飄向空中,重組粘合,書頁嶄新如初,一頁頁自動裝訂成原來的話本,按順序一本本落回地上,摞成幾堆。
……我喜歡書裡面那樣的好人!不喜歡你!
林北柔的喊聲餘音嫋嫋,回蕩在他耳邊。
司空晏額角惡狠狠跳出個井字,殺意又悄然襲上心頭,他閉了下眼,避免真的去把那個散修的元神摁滅了。
司空晏拿起最頂上一本,翻開,冰涼幽邃的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往下讀。
過了半晌,他的臉色變得和先前不一樣了。
有一些微妙,有一點興致,還有一點若有所思。
要是林北柔在的話,絕不會對祖宗怒氣的突然消失而松一口氣,長期和司空晏相處讓她悟了,一旦祖宗開始思考,如果不是準備去滅人滿門,那就是她要倒黴了。
話本裡,有三個主角,講述他們時而分開時而組隊的冒險經歷。
第一個主角安靜沉默,心法詭異,擅用智謀,林北柔用毛筆在旁邊批註:“有點像祖宗,善良版。”
第二個主角是個青年兵修,做事穩當,林北柔批註:“成熟男人,喜歡。”
第三個主角是個性格坦率還有點暴脾氣的仗義俠客,林北柔:“有點可愛,喜歡。”
司空晏眯起眼睛,想到了他以前的經歷。
他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的過去。
他在還沒有成為司空晏之前的那些過眼雲煙。
很奇怪的巧合,這三個角色,還真有點像他的三段經歷。
司空晏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還會仔仔細細在元神裡搜刮,尋找那些舊日他早已遺忘的蛛絲馬跡。
因為林北柔說,她喜歡。
司空晏破天荒去了除了雲頂峰之外最大的主峰,幫他管理內門事務的代掌門早就單膝跪地。
“老祖在上,晚輩恭迎尊駕。”代掌門像一個神伶一樣一絲不錯問候太乙老祖玉衡星君。
司空晏:“把煉丹爐燒熱,我要煉東西。”
老祖一句話落地,整個主峰的內門弟子都忙碌了起來。
自從數萬年前,據說老祖還是太乙天都一個弟子時,就殺了當時的掌門,把當時的煉丹爐炸了個粉碎,太乙天都血流成河,極盡慘烈,幾乎等於滅門。
聞訊趕來想要圍攻太乙天都的幾大宗門,見到了當時血人一樣的司空晏,不是他自己的血。
他看著野心勃勃的眾大能,提起唇角,笑了。
當時場面,連最殘虐的魔修聽了都膽寒,以至於晚上睡覺做噩夢,夢到司空晏來魔域追殺他了。
後來,司空晏成為遠近聞名的劍魔,成為了太乙老祖,玉衡星君。
新的煉丹爐也修了,選了一整個矗立而起的峰頭,以山心為爐,將整個山峰鑄造成了一個天然的煉丹爐。
成為了勝身洲器修和煉器師們的朝聖之地,前提是他們有膽子來。
代掌門跟個小童子一樣鞍前馬後跑來跑去,親自監工,一開始他以為老祖要煉化新的神伶。
旋即他意識到不一樣。
司空晏這次煉化的,是三個元神分體。
一個和他自己長得一樣,然而體質屬性下降了近乎一半,性情很正常,和司空晏大相徑庭。
一個長得不像他,一看就是兵修的身段,使用重劍,重弓,不知道為什麼,左臉上方有一半是毀容的,彷彿被火燒灼過,因此戴了面具。
最後一個則完全沒有司空晏本人的影子,簡直就像另外一個和他毫無幹系的人,簡單幹脆,有話直說,性情十分坦率,沒有任何心眼和心機,體質倒是很強壯,有些像武修的路子。
三個元神分體,都不知道他們是司空晏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