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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番你來我往,言辭交鋒,最後兩方達成一致,讓卓生在安陽伯府待一晚,仙圖可暫時借給他觀摩,等到明日離去時再還給玄真子便罷。
武安郡王達成目的,便帶著一眾隨人揚長而去。安陽伯一方雖不太滿意,到底算是勉強維持住了底線,也沒多說什麼。獨留下一個卓生,心中尷尬無比,卻無奈只能留在此處。
卓生嘆了口氣。
他想起恩師曾評價他的話,道是他明思淨澈,可直指事情本質,只是心思太過幹淨的結果,就是臉皮不夠厚,以後科舉入仕免不了要吃苦頭。
搖了搖頭,卓生摁住疼得一跳一跳的額角,心中湧起一陣迷茫。
好一會兒,卓生才從這番沉甸甸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開啟手中的畫。
畫卷被緩緩展開,從右至左依次露出數名風姿出眾的仕女。只是前面幾位女子或藏身於假山之後,不見伊人,唯有一方香帕翩然落地;
或於潺潺溪流邊浣紗,茅舍遮人眼,只堪堪一窺那雙蔥白素手;
或躲在翠綠肥大的芭蕉葉後,長發曳地,影影綽綽;或倚在繁茂花樹下,背身酣眠,看不到正顏......
直到將畫軸近乎徹底展開,卓生方才見到那一抹紅綃倩影。
“李家......姑娘.......”
卓生怔怔然瞧著那女子神采飛揚的如花笑靨,不自覺喃喃出聲。
“啪”,燈花爆了一下,室內燭光有片刻躍動。
卓生突然抬手,使勁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剛才紅綃女子好像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不過待他放下手,再細瞧過去,畫上女子如常,正是一動不動。
果然......是我看岔了。
卓生苦笑。何況這可是九天仙子,跟李家姑娘哪裡有什麼關系,自己這是魔怔了罷......
額頭越發疼了,卓生使勁捶了捶腦袋。雖說如願看到了這幅畫,可他心情卻更加複雜了。
發了半天呆,卓生才將畫卷慢慢收回,拿絞成四股的黑白雙線紮緊。
視線落在軸木一端套著的那個玉環上,卓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一陣不舒服。玄真子將這副畫軸交給他的時候,曾經特特囑咐過他,不能將這個玉環取下。
卓生不知道仙家道門中的事情,也不明白這玉環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但想到夜宴之時,紅綃女子一舞畢了,翩然回到畫中的那一幕,他還是不自覺湧起一股想把玉環取下的沖動。
等到卓生回過神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居然將手放在了玉環上,正在使勁往下扯,可是.......這玉環蹊蹺,好像長在了軸木上一樣,怎麼都拿不下來。
卓生額頭冒出一陣冷汗,急忙將畫軸扔在了桌案上,胸口一陣急跳,後背都汗濕了一片。
正在這時,桌子上方虛虛合攏的窗戶忽然開了一條縫,窸簌的輕微響動過後,半截光.裸的手臂從窗戶外面伸了進來。
這手好似生了眼睛般,一伸進來,就直奔著桌面上放著的畫軸摸去。卓生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著那手抓住畫軸,拿著就要往窗戶外縮,卓生低喝一句“誰!”,大掌握著衣袖,隔著布料一下子卡住了那隻詭異手臂的手腕。
藉著室內暖色燭光,卓生看得清楚,伸進來的手臂膚質白皙,手指纖長,肌膚瑩潤有光,很可能是個女子,怕不是安陽伯府的哪個婢女起了歪心思,想要偷盜玄真子的仙圖。
卓生一方面顧忌那婢女的名聲性命,怕自己動靜大了惹了人來,婢女會因此橫死;
另一方面仗著自己是個男子,膽子大,力氣也比尋常女子大些,於是一面卡住來人的手臂,一面猛地推開了半扇窗戶,想要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婢女斥走。
可誰知推開窗扇之後,見到的不是哪個驚慌失措的伯府婢女,竟是一個......
——青面獠牙,頭大如鬥的猙獰惡鬼!!!!
冷風吹過,那惡鬼隱在黑暗中的毛發張揚四散,好似無數觸手,要朝著卓生迎面撲來。
被壓制下的酒意一下子竄上額頭,壓制不住的疼痛如同在顱內炸裂開,卓生眼前一陣發黑,腦中轟雷陣陣,耳朵裡都是尖銳的嘶鳴聲,汗毛全部炸開.......
他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
惡鬼......哦不,鬱離看著嚇暈過去的卓生,默默將伸出去的包著曼陀羅花粉的手帕收了回來。
效果比他預先設想的好了很多,倒也省事。
抓住畫軸,鬱離迅速隱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