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的褲子我穿不上
電梯上行,放著舒緩的音樂。
寬敞的空間足以避免不熟的人感到尷尬,但偏偏轎廂壁是鏡面材質,無論往哪兒看都像在照鏡子,還是和賀亦巡一起,這簡直比空間狹窄還要災難。
直到這時許培才完全看清自己。
渾身黑不溜秋,像從難民營逃出來的,剛在車上眯了一會兒,導致他頭發貼在後腦上,還往旁邊冒出來一簇,就像已經十天沒有洗頭。
反觀賀亦巡,只是襯衣有點皺,頭發沒那麼清爽,僅此而已。
許培平時相當注意外表,這種對比讓他實在是難以接受。要說整理下發型吧,在這密閉的空間裡任何舉動都被會無限放大,又顯得有些刻意。
再說了,他連臉都是黑的,弄不弄頭發都差別不大。
還好電梯很快抵達樓層,不用再被迫跟賀亦巡一起照鏡子。許培邁出電梯,先發制人地說:“我先洗澡。”
他的語氣七分強硬,三分商量,倒不是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而是他習慣於為自己爭取權益。
賀亦巡是單身,不難猜到他家只有一個衛生間。考慮到他愛幹淨的程度,回家後第一件事必然是洗澡,那意味著許培還得忍受一陣子身上的髒亂才行。
然而強硬在賀亦巡這裡不起作用,他動了動嘴唇,絲毫不帶猶豫:“不可以。”
好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許培已經接受了自己後洗澡的安排,但還想再努力一下:“我身上比你髒。”
誰知賀亦巡沉默了兩秒,忽然改口道:“可以。”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許培腳步一頓。
他一直很奇怪,為什麼賀亦巡看上去已經接受了他嗅覺靈敏一事,卻還是覺得他很可疑?
現在倒是解釋得通了。
其實賀亦巡的思維模式很好懂,他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反倒是過於講理,以至於除非親眼所見——如許培的“才藝展示”,其他無法用常理解釋的事他都不會相信。
進入玄關,許培環顧了一週,發現寬敞的大平層除了衛生間外拆除了所有牆體,只剩下幾根承重柱,一眼就能看清整個房間的佈局。
三面的全景落地窗帶來了通透的視野,一眼望去是微微泛白的天空和漂亮的城市天際線。
脫下鞋踩在地板上,許培徑直朝裡走去:“我需要借你的衣服穿。”
身後的賀亦巡叫住了他:“回來。”
許培不解地回頭看去。
“把你的鞋擺好,腳尖朝外。”
賀亦巡的那雙尖頭系帶皮鞋成了最好的榜樣,猶如接受檢閱計程車兵一般,整齊地擺在地墊上。
旁邊便是許培隨意踢掉的兩只圓頭皮鞋,就像是亂入閱兵儀式的平頭百姓。
許培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教育”過了,一瞬間幻視了讓他疊被子的孤兒院老師。
他回到玄關,規矩地擺好鞋,問:“可以了嗎?”
大領導檢閱了一下,對兩個新兵甚是滿意,說:“我去給你拿衣服。”
經歷了人生中最奇妙的夜晚,許培終於得以按下暫停,好好修整放鬆。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穿越的不真實感又重新放大,許培揮手抹掉鏡子上的霧氣,看著在這陌生空間中的自己,恍如陷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夢境。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戳向鏡子,莫名覺得鏡面或許會像沼澤一樣,吞噬他的手指。
指尖碰上鏡面,可笑的發想戛然而止,許培嘆了口氣,終於接受了他暫時回不去的事實。
用浴巾擦幹淨身上的水珠,許培拿起了賀亦巡給他找來的衣服,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條運動長褲。
許培的身高有一米七八,在oega中已經不算矮了,但跟身高腿長的賀亦巡比起來,還是隻能用瘦小來形容。
白襯衣的肩線滑到了胳膊,衣擺也幾乎蓋住了腿根。當睡衣來穿沒什麼問題,但——
褲子他穿不上。
即使把褲腰的松緊繩繫到最緊,也只能勉勉強強地掛在髖骨上。
倒也沒關系,許培心想,待會兒直接去沙發上睡覺,等明早起來穿回他烘幹的衣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