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被捕了
“抱歉,我來遲了。”
推門進來的人步伐沉穩,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輕緩有序的腳步聲,從容的模樣與口中的抱歉不甚相符。
事關職業生涯的心理評估遲到半小時以上,也就這位獲得過許多嘉獎的賀警官敢這麼做。諮詢師並不感到意外,溫和地笑了笑:“沒關系,我們開始吧。”
沙發躺椅可以後仰至令人舒適的角度,但賀亦巡坐下後肩膀並未沾著椅背,僅是交疊起雙腿,十指相握搭在腿上,幹練的坐姿不像是來接受評估,而是來開會。
時間上已不允許循序漸進,評估物件也不像會配合的樣子。諮詢師略過了寒暄,單刀直入地問:“那天開槍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麼?”
“人質有危險。”賀亦巡說。
醫院的辦公室,絕望的病人,被挾持的醫生,恐慌的人群。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頗有爭議的那個下午。
“但事後證明歹徒的槍沒有開啟保險。”諮詢師平緩地道出事實,仔細觀察著賀亦巡的反應,“他挾持醫生,只是想要得到公平的對待,因為好不容易排到的器官被特權階級插了隊。之所以朝著警察舉槍,可能是他感到絕望——不及時做移植手術也是死路一條,所以幹脆借警察的手來了結自己。”
“這只是你的猜測。”賀亦巡的語調毫無波瀾,比諮詢師更像個旁觀者,彷彿開槍打死歹徒的人不是他,“也可能,他就是想拉所有人陪葬,只是忘了開保險而已。”
“你有了解輿論嗎?”諮詢師問。
“我不關心。”賀亦巡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歹徒是否真的想要傷害人質或襲警,輿論幾乎是一邊倒。
帶有悲情色彩的人物總是能博得同情,市民們無視了另一種壞的可能性,都傾向於認為歹徒是個罪不至死的可憐人,賀亦巡不該結束他的生命。
後續的事情可想而知,對特權階級的仇視開始發酵,對賀亦巡的批判也上升至整個警察群體。
但看賀亦巡的樣子,他似乎不是很在意。
“你知道心理評估的結果會影響你的職務吧?”諮詢師不得不提醒這次評估的重要性。
“我當時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賀亦巡直截了當地結束對話,抬手看了看時間,“你還有什麼要問嗎?”
正常人,哪怕有1的可能性誤殺了別人,都會感到內心煎熬、坐立難安。
但賀亦巡是個異類。
一方面,面對鋪天蓋地的批判,他可以做到心安理得,說明他不會因此産生心理問題,影響到日常工作;另一方面,他的表現近乎冷血,不像個正常人類。
談話已不太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不過諮詢師注意到,從落座以來,賀亦巡的目光時不時就會掃過桌面上的筆筒。
“你好像對我的筆筒很在意。”諮詢師說。
組合式筆筒由兩個圓筒組成,一邊插著幾只簽字筆,另一邊插著剪刀、尺子等小工具。
“你的筆放錯位置了。”賀亦巡傾身上前,從工具筒裡抽出那支格格不入的簽字筆,放入了另一邊的圓筒裡,並將所有筆的角度調整一致。
“好了。”做完這些,賀亦巡站起身來,“我還有工作,就到這裡吧。”
濱市最近不太平。
下一屆市長選舉在即,街道上四處都是競選標語。
和往屆的選舉不同,這屆的兩個候選人從政鬥升級成了私仇,導致兩邊的支持者也分裂頗深。
陌生人之間都盡量避免談論自己的立場,就怕一個不合吵得不可開交。
賀亦巡提前離開諮詢室,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其實並非託辭。
今晚,現任市長林玫將在中心廣場舉行拉票演講,但演講還未開始,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抗議者,抗議林玫一直以來為犯罪溫床的娛樂行業大開綠燈。
停在廣場邊緣的警隊指揮車內,技術通訊組的陳臻轉著轉椅,玩著握力球,實在覺得無聊,決定騷擾一旁的賀亦巡:“賀sir,聽說心理評估你十分鐘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