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那一小會兒的補覺根本不夠。
“那我先回去了。”謝平殊輕車熟路地從謝爸腰間拽下鑰匙,嬉笑著說,“作業還沒寫完呢,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謝媽佯怒道:“我和你爸都這歲數了,還有什麼二人世界?”
謝平殊哼哼兩聲,沖謝爸丟了個幾近於明示的眼神,謝爸心領神會,牽起愛人的手信口道:“隨他吧,自從有了這小子,我們也確實很多年沒有約過會啦——謝平殊,回去了記得把門關好,等會兒回來別讓我抓到你玩手機啊。”
謝平殊勾住傅庭安的肩,乖巧地朝爸媽揮揮手:“得令,讓哥監督我好吧。”
傅庭安單手插兜,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也學謝平殊揮手:“得令。”
謝媽忍俊不禁,總算被謝爸攙著踉蹌走了幾步,不忘回頭叮囑:“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發條訊息......”
“知道啦知道啦,你們安心去吧——”謝平殊一邊說著,一邊和傅庭安貼得更緊,握著他冰冷的手一起揮動,“我們這就回去啦。”
謝爸謝媽徹底轉身的剎那,傅庭安也不動聲色掙開謝平殊的手,掉頭往回走。
路燈的光宛如夜空中遺漏的銀河,連綿不絕地躍過傅庭安的眉間眼底,清冷冷的,連同他白色的羽絨服,像是白雪覆蓋的一座冰雕,可薄薄的牛仔褲下還露著一小截凍紅了的腳踝。
他倆撥出的熱氣在燈下成形,霧似的白汽噴散四溢,無人的街道裡只有兩人踢踢踏踏走路的聲音。
謝平殊快步追上去,問:“是不是冷?”
“還好。”
傅庭安回頭看他一眼,謝平殊和絕大多數高中生差不多,現在還沒有審美的意識,穿衣打扮只想保暖,大冷的天,謝平殊一身黑色的羽絨服,裹得像個煤球,臉上偏還熱出了點紅暈,看上去莫名有些憨傻的喜感。
謝平殊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他一圈圈地圍上,低著頭嘮嘮叨叨:“我今天看到你工作群的訊息,好多。a大這麼忙嗎?我看你瘦了不少,這個寒假在家好好養養吧。”
謝平殊的手指擦過對方肌膚時,冰冷的觸感宛如細針猛紮了一下,謝平殊吸口冷氣,皺眉道:“你別在這些地方學宛宛姐,他天天去健身房約猛男私教,身體好得很,你不能照著他的穿衣學。”
“工作群?”傅庭安熟練地選擇性忽略後一句話,“我辭職了。”
謝平殊的動作一僵,愣愣地抬起頭:“辭職?”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傅庭安男同性戀的事果然添麻煩了。
但傅庭安神情坦然,道:“我想先試試實務。”
謝平殊說不出話。
他當然知道傅庭安之前選擇留任a大的很大部分原因是受傅阿姨和他導師的影響,外界幾乎不約而同地把傅庭安歸類為“學者”這樣不問世事、與世隔絕的身份,甚至在他看來,也會覺得傅庭安更適合留在象牙塔裡做學術。
至少不用和傅阿姨一樣四處奔波,人情世故的影響也相對要小很多。
而且很顯然,傅庭安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那麼做這種決定,十有八九就是因為......
——他?
傅庭安看出他的猶豫,倏然一笑,抬手猛搓了一頓謝平殊的捲毛:“別想了。”
謝平殊怔忡半天:“啊?”
“教工宿舍不方便,考職稱也很麻煩。”傅庭安道,“實務的話,可能是創業,但我的合作人能力和背景都很不錯,我能輕松一點。”
謝平殊張口結舌:“可是你...我......”
“和你關系不大,不用多想。”
傅庭安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20:53,謝平殊也注意到他手機上的一個未接來電,但傅庭安並沒有立刻回撥過去。
“其實林老師這次誇你了,我也和謝叔叔說了。”傅庭安點開,給他逐條看林老師之前發來的訊息,“她說你這半年很刻苦,進步很大,保持這個勢頭,考一所普通一本綽綽有餘。”
謝平殊嚥了口唾沫,靜候下文。
“我就和謝叔叔說,你聰明努力又上進,這次考二百五是發揮不好,正常發揮的話是能沖名校的。”
謝平殊小臉煞白。
傅庭安回眸看他,漂亮的笑容在謝平殊看來像極了給雞拜年的黃鼠狼:“是我誇你,你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