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平殊的心髒狂跳起來,他生平第一次有一種即將被人抓包的窘迫。
但林老師終歸是經驗豐富的老教師,並沒有當場拆穿他故作輕松的謊言,只是平靜地看著他臉色由白轉紅,再回歸死寂的蒼白,連唇也褪盡血色,恢複到之前那副迷茫無助的神態。
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一趟,或早或晚,或好或壞。
“不要被人推著走,你要自己想明白,你在為了什麼拼命。
“我和傅庭安說,你基礎太差,現在努力,也至多讀個本科。他沖我擺臉色,明裡暗裡說我經驗主義,形而下學。這孩子一向風輕雲淡的,好像天塌下來都跟他沒關系,我教過他兩年,唯獨見他急了這一次。
“他還算有本事,又真心為你好,你可以主動向他求助的。”
謝平殊顫抖著唇,猛地背過身,固執地伏在欄杆上,臉藏進臂彎裡。
過路的學生向林老師問好,林老師一一頷首回應,又望向雕塑一般靜止在原地的謝平殊,嘆了一聲,不再多言。
她畢竟是老師,也曾無數次用家長為誘餌,逼迫學生從死灰裡扒出鬥志,繼續晝夜不分地向高考沖進。但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學,即使真的被學校、被家庭、被老師拉扯著前進,也終究會有拉扯到極致,韁繩繃斷的那一天。
她不忍見謝平殊淪為其中一員。
“林老師。”
謝平殊抬起頭,對上林老師注視著他的眼。
他之前還最怕林老師,覺得這位老師簡直是吃飽撐的,沒事找事,可現如今又覺得對方親切,說話的口吻都和傅庭安莫名貼合。
——而且她說得對。
可他實在找不到努力的理由了,只能冥思苦想,把他爸他媽傅庭安茍旦楊不畏等一幹人拉出來遛遛。
拜託拜託,稍微給他一點動力吧。
“我爸媽、我哥、我朋友,我可以是因為他們而努力嗎?”
林老師默了會兒,她想說高中生要獨立,高考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但謝平殊微低著頭,一手攥著欄杆,另一隻手無措地在校服上擦著汗,他看上去格外緊張,似乎在詢問意見,實則是尋求認同,如果否認這一次,大概之後他都難以再鼓起面對學習的勇氣。
他主動套上韁繩了。
“可以。”
林老師正色說,“不要辜負他們,他們都很在意你。”
謝平殊沉吟著,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老師低頭看了一眼頁面,上邊顯示著十分鐘前和傅庭安短暫的對話記錄。
對方說,“他狀態很差,是我用錯方法了嗎?”
“你以為老師只需要把知識灌進去就可以嗎?”
“......”
“他到學校了?”
“嗯,他現在應該在公告欄那裡。”傅庭安猶豫地點著手機鍵盤,一旁的護士不滿地叮囑:“別玩手機了,等會兒血液倒流怎麼辦。”
“抱歉。”他在輸入欄補上最後半句,隨後放下手機:“麻煩老師幫忙開解幾句,我不方便說,但請您轉告,大多數時候,他都可以放心大膽地依靠家庭。”
“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