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為師不會真的殺了你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容玄緩緩睜開眼，視線模糊了片刻才逐漸清晰。發現自己正躺在山洞的床榻上，身上蓋著楚禦的那件白色外袍，淡淡的雪松的冷香縈繞在鼻尖。
這熟悉的味道，曾經讓他感到安心和依賴。可此刻，卻讓他的內心泛起一陣複雜的漪。
幻境中楚禦那毫不猶豫刺向他的一劍，彷彿還帶著冰冷的觸感，直直地穿透他的胸膛；他歇斯底裡騙取“寒川” 和 “禦神九劍”，妄圖毀掉 “寒川” 和 “禦神九劍” 瘋狂舉動；以及師尊不問緣由的毒打，眾多畫面，相互交織，讓他一時有些分辨不出到底哪個是真實，那個是幻境。
“醒了？” 清冷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容玄渾身一僵，緩緩轉頭，正對上楚禦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師……尊。”容玄的嗓音沙啞，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幹澀得發疼。
楚禦沒有回應他的呼喚，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眼神複雜得讓人難以捉摸，那裡面似乎藏著許多容玄看不懂的情緒，有審視、有擔憂，還有一絲他不敢確定的心疼。
容玄攥緊了被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不敢直視楚禦的眼睛，更不敢去想自己先前那些瘋狂的言行。他怎麼會……怎麼會做出如此瘋狂之事？
“我……”容玄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煉心境有探查人心、感知過去、預知未來的能力，三次煉心，分別對應著人心中的愛、恨、懼。”楚禦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冷意，“只有看透一切，方能破除幻境。”
容玄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禦：“所以……我所經歷的……”
“是你心中最恨以及最恐懼之事。”楚禦淡淡道，語氣波瀾不驚，可這話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容玄的心上：”第一次，是你父母的死；第二次，是我殺了你。”
容玄瞳孔驟縮，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原來他所經歷的兩次煉心，竟是他心中的恨與懼。
第一次，雖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但那確確實實是原主刻骨銘心的仇恨，哪怕自己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重新經歷了一遍，在親眼所見自己父母被殺，他都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原主那份刻入骨髓的仇恨，讓自己都險些産生心魔。
至於第二次，眼下雖尚未發生，但看過原文的他知道，這的確是原主最後的結局。因此他才會一直擔心，自己會同原主一般，有朝一日會死在楚禦的手裡。他的確是怕，怕自己被傷害、被拋棄，被辜負，更怕……楚禦會像所有人一樣，最終選擇放棄他。
那第三次的愛……，容玄有些不敢想象，按照煉心境的設定，此番定是自己對楚禦那複雜而又難以言說的情感，他不知道在煉心境中，這份情感會以怎樣的方式呈現，又會帶給他怎樣的沖擊。
“玄兒 ，恨我嗎？”楚禦的話，如同驚雷一般，讓容玄瞬間回神。
恨嗎？當然恨。在幻境中，楚禦那冷漠的眼神、毫不猶豫的一劍，都讓他心中充滿了怨恨。
可比起恨，更多的是鋪天蓋地的委屈與不甘。經歷了這一遭，無比深刻地理解了原主的心境。當你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極致，把他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將你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這種求而不得的苦楚，日日夜夜磋磨著你，你總是想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在他心裡是與眾不同的，哪怕只是一絲絲的特殊，甚至不惜拿命去賭，賭他對你會有一絲絲的不忍，可終究還是賭輸了。
到頭來，你才發現，自己在他的世界裡或許根本就無足輕重，有沒有你都無甚區別。那種委屈與不甘，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卻又無處安放、無法宣洩。只能以死亡，在楚禦的心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恨我嗎？” 楚禦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迫切地想知道容玄的答案。
“只是……害怕。”容玄終於低聲承認，嗓音裡帶著一絲哽咽，那是他極力壓抑卻又無法完全控制的情緒，“我怕師尊總有一天會……放棄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
楚禦沉默良久，久到容玄以為他不會再回應了。就在容玄滿心失落的時候，楚禦忽然抬手，指尖輕輕擦過容玄的眼角，拭去那一滴還未落下來的淚。那輕輕的觸碰，像是一道溫暖的電流，瞬間傳遍容玄的全身。
“傻孩子。”楚禦沉聲說道，“無論如何，為師不會真的殺了你。”
容玄怔住了，那一刻，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楚禦這句話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煉心境能窺探人心，卻也會放大執念。”楚禦收回手，神色恢複了以往的淡然，語氣卻依舊帶著一絲關切，“你心中有恨，亦有懼，若不直面，終成心魔。”
容玄低下頭，不敢讓楚禦看到自己此刻脆弱的模樣，指尖微微發抖，那是他內心情緒波動的最好證明。他知道楚禦說得沒錯，那些在煉心境中被放大的情緒，強烈到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如果他一直沉浸在仇恨和恐懼之中，最終只會迷失自我。
“師尊……”容玄啞聲道，”我該怎麼做？”
楚禦看著他，忽然伸手覆上他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記住今日之痛，但不必沉溺其中。”他低聲道，”愛、恨、懼可以成為力量，但不能成為枷鎖。”
容玄眼眶一熱，鼻尖酸澀。他緩緩閉上眼，感受著楚禦掌心傳來的溫度，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竟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師尊……”他輕聲道，”我不會再讓心魔控制我。”
楚禦收回手，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記住你說的話。”
容玄睜開眼，直直地盯著楚禦看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師尊！我定不會重蹈覆轍，讓你為難，只安心的留在你身邊做個乖巧的徒弟就好！”
楚禦腳步一頓，側頭望向容玄，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微微頷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