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逝水流年上)
刑亦第一次見到阿然時十九歲,此時的刑亦已經完全成人了,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作為已經被正式承認的少主,他每天的行程都排的滿滿的,有大把的工作和學習需要他去完成。但在母親召喚的時候,他還是必須放下所有,乖乖的盡一個兒子的職責。
於是,這一天,刑亦出現在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孤兒院裡。這是一家內陸的孤兒院,除了大門和院長辦公室外,其他地方都破敗的可以,用刑亦的眼光來看,那就是全部都是危房。
不過這當然是意料中。電視上那種富麗堂皇,幾乎可以用別墅村來形容的孤兒院畢竟少見,否則社會上也不會有那麼多流浪兒了。
邢夫人向來對慈善事業非常熱衷,裡面是不是有博取名譽,爭取減免稅收這樣的想法現且不提。邢夫人的慈善事業的確是走到哪兒就做到哪兒的。對於這種愛好,刑亦和他的父親都不會說什麼,但讓刑亦非常頭疼的是,她母親在做慈善事業的時候總喜歡叫上他。
難道讓我多看看別人的可憐相,就會大發善心嗎?對此,刑亦總是嗤之以鼻,不過,對於自己母親的召喚,十次裡面他總要出來個一兩個次的。當然,出來是出來,但全程奉陪的次數,就幾乎沒有了。
就像這次一樣,度過了開頭的十分鐘之後,他就慢慢的脫離了大部隊,也就是在這裡,他看到了阿然。
阿然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孩,更確切點說,他從來就不是。這點可以從他被打發到角落裡可以看出來。基本上,孤兒院中小孩子的討人喜歡度是可以從當有人來時,他們的位置在那兒看出來的。
最討人喜歡的,絕對會被安排在第一排,這樣一是更容易被領養走,第二,也是更容易得到好處。來孤兒院的,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身上總會帶點糖果玩具之類的東西的。只有出現在來賓面前的孩子才有可能分到,而站在第一排的,當然分的最多。
而阿然,不僅沒能出現在來賓面前,甚至被安排在來賓最不可能到的角落裡——在這個孤兒院裡,像他這樣的小孩也不過三四個。
阿然的容貌當然也不討好,很瘦,不高,身上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毛衣,明顯的露著幾個洞。天氣並不是特別冷,但是,在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有很多人開始穿棉衣了。
下身是一條同樣看不出顏色的褲子,有點長,雖然捲了兩卷,還是拖到了地上。而腳上只是一雙漏洞的球鞋,腳拇指露在外面,沒有穿襪子,或者說,沒有襪子。
此時的阿然,穿的並不比街上的流浪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也就是他的臉看起來還是幹淨的,比他身邊的那幾個孩子要幹淨的多。不過,引起刑亦注意的,卻是那種特有的平靜。
他沒有想到這個偏僻的角落還有幾個孤兒,那幾個孤兒當然更沒有想到這個地方還會有人來。不過從他的穿著打扮,那幾個孤兒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幾乎所有孩子的目光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變了。
有畏懼,有乞求,有希望,有激動,雖然因為出於畏懼,沒有人撲上來,但他們的表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也因此,仍然是一臉木訥,非常平靜的阿然就顯得非常突出。
刑亦走過去,在三米外的地方站定:“你叫什麼名字?”
阿然微微有些詫異,他的頭歪了歪,眯著眼看了看他,然後又低下頭:“阿然。”
刑亦注意到,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靜,沒有半點激動。他突然來了點興趣,於是又問:“你幾歲了?”
“十二。”
刑亦有點吃驚,因為眼前的這個孩子,看起來最多也就七八歲,其實,就算有人說他只有五六歲,恐怕也不會有人懷疑。
“哎呀,邢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雖然話有點突兀,但來人的聲音並不令人厭惡。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穿的一般,但是很懂得掩蓋自己的缺點,突出自己的優點。刑亦記得,她好像是這裡的老師之一。
不過,她的出現,卻令幾個孩子都露出驚恐的表情,當然,那個阿然還是一臉的平靜。
“邢先生,邢夫人正在找你呢。”女老師微笑,眼睛卻不露痕跡的瞪了那幾個孩子一眼。
刑亦看到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指著阿然道:“我想領養這個孩子,需要辦什麼手續?”
在所有孩子的羨慕中,刑亦領養了阿然。當然,刑亦的條件並不夠,可是那所謂的條件從來都只能施行一部分的職責,當金錢或權勢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就只是一個擺設了。
更何況,刑亦母親的條件足夠,因此,阿然成了刑亦名義上的弟弟。對於兒子突然要領養一個孤兒這件事,邢夫人也有點疑惑,不過更多的卻是高興。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太冷漠了。
阿然的名字並沒有做改動,只是把姓改成了邢,然後就被邢夫人帶回了美國。邢家的子嗣單薄,到刑亦,家中更只有他一個,不過這並不代表親戚少,八大姑子七大姨,從整個家族來看,也是亂糟糟的一大堆。
知道邢然是刑亦收養的,很多人都來了興趣。不過無論是逗弄,還是挑撥,邢然都沒有太大的反應。不會哭,不會告狀,更不會反駁。他唯一的反應就是後退後退再後退。漸漸的,大家對他的興趣也就淡了,包括刑亦本人也是如此。事實上,收養邢然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過後,根本就拋到了一邊。
等到刑亦再一次注意到邢然,已經是四年後了。刑亦常年在外,就算人在美國,因為種種原因,也只有節假日的時候才在家。而一年中,在家呆的最長的時候也就是過年前後。
過年,是中國人最傳統的節日,也是邢家最傳統的節日,大年三十的晚上,邢家上下都要一起動手包餃子——刑亦也不例外。
這樣的氣氛總是溫馨而熱鬧的,邢夫人一邊包餃子,一邊道:“說起來,阿然也要上大學了。”
刑亦一愣,一邊看向旁邊正在熟練的包著餃子的少年。恰巧邢然也正抬起頭,兩人目光相對,刑亦帶著興趣,少年則是有一點點的慌張。
“想好上哪個學校了嗎?”刑亦開口道,心中則有點吃驚。少年孤兒出身,想來也不會受太好的教育,不過四年就夠上大學的程度,這進步,絕對可以說是飛速了。
少年的慌張一閃即過,之後就又恢複了平靜。他還沒有說話,邢夫人又開口道:“聖伯納、杜克,幾個大學都搶我們小然呢。”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