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荊安抬眼望著這座至高無上的皇宮,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入這裡的日子。還真是巧合,她第一次進入興樂宮的時候,也是六月,甚至也是這一天。天道輪迴,看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只是青磚黛瓦巍峨依舊,物是人非再難倒回。
不知為何,時隔多年,再次站在這雄偉的皇宮前,藍荊安的手心裡依舊沁出了薄汗。蕭青雲側頭望向她,鄭重而低沉的開口:“準備好了麼?”藍荊安認真回望他一眼,緩慢的點了點頭。
一重重厚重的宮門,在藍荊安面前漸次開啟,她始終錯後半步跟在蕭青雲的身側,一步一步走向皇宮中那座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正宣殿,走向權利的最高峰。
正宣殿外,宇文墨淵已被乾軍團團包圍,無論是周琦還是守宮的禁衛軍此時都俱被誅殺殆盡。孤立無援的宇文墨淵高傲的負手站在正宣殿外的空場之中,並不將乾軍眾人放在眼裡。
蕭青雲揮了揮手,包圍著宇文墨淵的影衛,迅速撤向外圍,只是遠遠的拿弓弩對著宇文墨淵。
蕭青雲看了看宇文墨淵,卻沒有立即走過去,而是回身看了一眼藍荊安,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極其輕的說了一句:“阿狸,你不必同我過去。”
即便今日炎熱,但藍荊安此時卻感覺自己身上更冷了,她甚至能察覺出胳膊上的面板都在顫慄。藍荊安輕咬了一下嘴唇,然後試圖牽動嘴角,但卻連一個假意的笑容都做不出來。她快速閉了一下眼睛,握緊拳頭,堅定的說:“走吧。”
跟在二人身後的眾將,都看出元帥和大司命想要過去親自了結延康帝,紛紛停下腳步,留出適當的距離,保證既不會打擾了二人,又能護衛二人安全。
蕭青雲無所顧忌的帶著藍荊安走到宇文墨淵面前。他打量著宇文墨淵,同時宇文墨淵也很快打量了他一眼。此時的蕭青雲與他一樣,身著象徵皇權的龍紋玄衣。只不過他們二人,一個著的是冕冠服,一個著的是戎服。五年過去,當年那個在必得樓裡狂傲不遜的年輕人,明顯已經沉穩了很多。哪怕下一刻就要殺了自己,他都沒有洩露出半分殺伐之氣,臉上也沒有出現見到仇人應有的苦大仇深。
宇文墨淵調轉了目光,又細細盯著蕭青雲身邊的藍荊安觀看。她與他終於再次面對面,但她卻再也不屬於他了。五年多,她比最初兩人相識的時候,又張開了不少,即便現在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也是如此明媚動人。
只不過,她的眉眼裡,沒了當初了的小心翼翼,也沒有了在木蘭園內獨送給自己的溫柔。此時,宇文墨淵真想再摸一摸她柔順的青絲,再親一親她緊抿的雙唇,告訴她,哪怕到了這樣的時刻,他依舊是心悅她的。
與之相對的藍荊安,只看了一眼宇文墨淵,便垂下了眼眸。無論她是否願意,但當年木蘭園裡他的樣子還是又出現了。
和當初那個被她喊做君竹的人相比,眼前的帝王老去的太快。兩鬢已現的星星斑白,昭示著他這幾年過的是多麼辛勞不易。只有他的氣質恍若當年,多年養成的高貴威嚴,令他並不會因為下一刻將要送命而陡現狼狽。他盯著自己的目光,依舊是溫柔而纏綿的。哪怕不發一言,她也知道他此時還是沒能對自己忘情。
“宇文墨淵,你、你們宇文一族做下的惡,是時候清算了。”蕭青雲率先平靜的開了口。
宇文墨淵終是將戀戀不捨的目光從藍荊安移開,滿面冰霜的望著蕭青雲:“蕭青雲,你今日站在這裡又如何?始終不過是個大雍朝的亂臣賊子!”
蕭青雲輕蔑的冷笑一聲,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實在沒有必要和宇文墨淵再浪費口舌。他向不遠處的吳未喊了一聲:“來人,賜酒。”
很快,吳未便帶著一個託著木盤的小侍過來了。藍荊安只見朱漆木盤上放了一個白玉壺,和一個小巧的酒杯。雖然知道這是應當而必然的結局,但她此時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宇文墨淵也不廢話,對小侍命令到:“給朕倒酒。”
一手端著木盤的小侍,用另一隻手哆了哆嗦的拿起酒壺,向杯中倒去。由於身上顫的太厲害,一個不穩,這個小侍竟然將整個木盤都扣在了地下。他嚇的面如死灰,立刻跪了下來,渾身抖如篩糠,帶著哭音不停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這就再去取酒!”
藍荊安滿滿的緊張,被他這一句皇上饒命,逗的煙消雲散。也不知此時這個倒黴的小侍究竟求的是誰,在他眼裡,哪一個才是他的皇上。她還沒來的及收攏表情,就聽宇文墨淵開口說:“不必了,你下去吧。”
藍荊安驚詫的將落在小侍身上的目光收回來,抬頭望向他。只見宇文墨淵依舊不錯眼珠的盯著自己,然後輕聲說:“牆上那句,朕始終未忘。”
藍荊安心裡仿若鼓擂,她聽懂了他的意思。為什麼?為什麼他想要她親自動手?她又如何動手殺了那個與她有血海深仇、亦與她有救命之恩、更曾是她孩兒父親的人?
她還沒有答話,蕭青雲已經挑了挑眉,冷冷的開口:“宇文墨淵,你不配。”說話間,蕭青雲抽出了腰間削鐵如泥的匕首。那是藍荊安在他去年生辰時候送他的,他一直都帶在身邊。
藍荊安一下子明白青雲哥哥的想法,他不想她難辦。藍荊安終於出聲:“且慢。”兩個男人同時都調轉頭來,望向她。藍荊安深吸一口氣,輕輕的對蕭青雲伸出手:“我來。”
蕭青雲此時卻猶豫了,他知道眾目睽睽之下,讓她殺了宇文墨淵意味著什麼,但他不想讓阿狸難過,讓她在後半生裡都可能痛苦於這一刻。他輕輕對她搖了搖頭,藍荊安卻徑直向他走了兩步,一把握住了他持匕首的右手,用力分開他的手掌,從他的手中奪過匕首。
蕭青雲無法,對著吳未一頷首:“帶他下去。”吳未立刻抓著小侍的領子,將人扯了出去。蕭青雲也後退了幾步,然後下了命令:“所有人,後退十步。”得了他的命令,諸位將領及影衛迅速後撤十步,只是眼睛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蕭青雲三人,確保著蕭青雲和藍荊安的安全。
宇文墨淵冷漠的看著蕭青雲的舉動,靜候著藍荊安向自己又近了一些。這個時候,他的臉上才浮現出一絲笑意。這個詭異的笑容,只有在他近前的藍荊安才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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