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昏睡著的藍荊安被一陣咳嗽扯醒,她朦朧睜開眼睛,看見碧鸞和謝維寧一站一坐,也懶的細想,只是無力的指了指痰壺。謝維寧從床頭小几上擎了痰壺,服侍著藍荊安清了帶血的肺痰。
藍荊安燒的糊塗,從頭到腳沒一處滋潤的,加上腔子裡如烈火般灼燒,更讓她感覺生不如死。她閉著眼睛在床上不過須臾功夫,便又昏睡過去,只空餘碧鸞還在拿眼神和謝維寧搏鬥。
片刻之後,碧鸞還是認命了,避開了謝維寧的目光,出去幫素梅備藥,順便找藉口安撫思芸、思縈二人。
由高熱引起的骨痛,連綿不斷的碾壓著藍荊安每一寸身體。這一刻,肉體上的苦楚反而抵消了她精神上的折磨,除了依靠昏睡解除痛苦,她別無他法。
坐在藍荊安床頭的謝維寧望著臉色潮紅、雙唇乾涸的可憐人兒,摸了摸她溼漉漉的頭髮,心裡酸澀一片。端藥回來的碧鸞,進門便看到那個總是不可一世卻又死皮賴臉的夏九皇子,正失魂落魄的凝望著姑娘,輕輕給姑娘擦著滿頭大汗。
碧鸞還是恨他,但這一刻,她突然又有些可憐他。碧鸞輕聲道:“夏九皇子,我要給姑娘喂藥了,您讓讓。”她本以為謝維寧會和她搶藥碗,誰知謝維寧聞言卻一言不發的起了身,將位置讓給了碧鸞。
碧鸞喚了幾聲姑娘,藍荊安都沒反應。她無法,只得將藥碗放到一邊,打算出去把還在繼續備藥的素梅叫回來,先拿針灸喚醒藍荊安,讓她服了藥再睡。這個時候,謝維寧卻發了話:“出去,關門,我會喂她吃藥。”
碧鸞剛起的那點子同情,又消散殆盡,忍不住出言諷刺:“夏九皇子,你是不是忘了這是哪裡?你以為憑著你那點稀薄的情分,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劃腳?”
謝維寧不願和她爭吵,只是一個跨步,迅速坐回藍荊安床頭,端起了藥碗,沉聲道:“這不是第一次,我有法子喂長安吃藥。出去,關門。”
碧鸞握緊拳頭,但卻還是轉身出去,關上了門。謝維寧將藍荊安扶起一點點,讓她依靠在自己懷裡。小小的人兒,還是和當年一樣,只有在病裡和恐懼中才會如此脆弱無助,彷彿除了自己,誰也救不得她。
謝維寧含了一口藥,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藍荊安被強迫灌了一口,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看見是謝維寧在這裡,她張口就想拒絕,卻發現自己一個音符都發不出來。藍荊安只得用盡全身力氣動手去推他,病中的她,能做的也只是稍稍抬起手指,看起來反倒像是努力伸手去勾謝維寧的樣子。
謝維寧發現她醒了,溫聲問她:“你能自己喝麼?”藍荊安趕忙拼命點頭,落在謝維寧眼裡,也不過是頭略略低垂了一下。謝維寧知道她現在還對自己怒氣未消,他不想讓病裡的她因為自己更難受。他一手摟著藍荊安,一手輕輕喂她喝藥,一碗藥雖然廢了點功夫,但好在藍荊安還是都喝了進去。
喝完藥的藍荊安,感覺就像完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任務,累的不行,兩眼一閉,又不管不顧的昏睡過去。只是在最後,她朦朦朧朧的依稀聽到了一句什麼。但她實在是疲憊至極,來不得記住,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沌。
藍荊安再度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的餉午。正在給她擦汗的素梅,見人醒過來,趕緊又喂她喝了一副藥。藍荊安聽著素梅和自己說話的聲音,只覺得耳邊嗡鳴一片,她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聲音,反倒又引起一串咳嗽。好在,她這次吐出的濃痰裡,已經沒有什麼血絲,讓素梅放心了不少。藍荊安喝了些水,卻不思飯食,繼續倒頭便睡。
到了日落時分,藍荊安這一次醒過來,總算四肢百骸沒那麼疼了,卻依舊渾身無力。她的五感稍有恢復,卻還是出不得聲。素梅不顧她的疲憊,一定要她多少吃點東西,再睡下去。藍荊安無法,在碧鸞的餵食下,用了些肉粥,又進了點凍梨熬的糖水,才蜷縮回被子裡。
到了正月初四的早晨,藍荊安這次總算是真的清醒過來。大抵是因為高熱漸退的緣故,她的頭疼也好了一些,她再一次可以正常思考。藍荊安出聲試了試,喉嚨卻依舊澀的生疼。她先是用了飯,喝了藥,然後才開始拿口型問碧鸞問題。
不出碧鸞所料,藍荊安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謝維寧?碧鸞見素梅在給二人守著屋子,從屋內的一個盒子裡取出兩物,放在藍荊安床頭的小几上,然後給她細數從她昏迷不醒那晚發生的事情。藍荊安的印象,只朦朦朧朧停在謝維寧喂她喝藥那一刻,聽說他已離開,藍荊安的眼睛猛然睜大。
碧鸞看著自己主子的反應,無奈的繼續說:“我當初也以為他會繼續纏著您。誰知當晚,他一聲不吭的直挺挺在您床邊坐了大半宿,然後不等天明,便讓我帶他回去了。他回到那個村子,也沒休息,把這兩樣東西給我,又說了些怪話,然後當真帶著所有手下回夏國去了。”
“我怕他身子還未痊癒,本不願讓他這麼走。但他也不知怎麼了,打定了主意離開,誰也勸不住。我派了小八和程越護送他走的。繞晉城那邊過去,保證不會碰到邱中郎將。臨走,我也特意回來找素梅取了一次藥,都給他備齊了,才送他離開,只要木土不糊塗,行的別太快,他的身子應該還能湊合受的住。”
藍荊安腦子裡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兩句詩:寂寂重關掩,江山此夜寒,心裡一下子有些發澀。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無聲的開口問:“他留了什麼話?”
碧鸞將一張小字條展給她看:“這是他給您留的話。”字條上,是他漂亮的字跡,上面只有八個字:吾過必更,江陵再會。藍荊安看完,輕輕吐了兩個字:燒了。
碧鸞會意,將紙條復又揣起,拿起床頭的玉笛說:“夏九皇子還對我說了些話,我覺得甚為怪異。他說,倘若您有半分不如意,便讓我係著這玉笛行走三日。”
藍荊安怔忪了半天都沒有再言語,然後試圖扭頭去看床頭的另一樣東西。碧鸞見了她的動作,趕忙把床頭的東西遞到她手裡。藍荊安看清楚東西,又是一陣咳嗽。將手中的物什給了碧鸞,自己縮回被子裡,閉了眼睛。
喜歡重乾皇后傳請大家收藏:()重乾皇后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