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藍荊安於陳留郡府的正堂再次見到了諸位將領。這時候,她才意識到陳留郡府真是不大,將軍們站滿一堂,連一人一席坐下的地方都沒有。
她正襟危坐在側席,聽著青雲哥哥的部署,目光緩緩掃過廳裡的每一個人。只見這些人裡又多了四個自己不認識的人物,想來是青雲哥哥這一年半里又收服的大雍降將。
四人當中,只有一個作文士打扮,藍荊安猜想他應該就是去行鮮卑之策的劉聰了。她之前便聽恩師提起,劉聰因為在鮮卑之事上立下大功,被留在青雲哥哥身邊。藍荊安雖聽了他的名字多次,但卻第一次見,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兩眼。劉聰見大司命看向自己,也微微回了一笑。
藍荊安又把目光落在另外三個武將身上,只不過掃了幾掃,她便認出來站在右側第三個的就是肖蒙。她在閨閣的時候就聽過驃騎將軍肖蒙的大名,除了他仗打的好,讓鮮卑和匈奴人懼怕,更重要的是,據說他長得一表人才,而他的嫡長子肖北繼承了父親的好相貌,是當初很多永華城閨閣少女的懷春物件。
藍荊安根據肖北的年紀推測肖蒙大約應該在不惑之年。呂珉比他大不了幾歲,而曾經被她親手射殺的宇文俊平也應該是差不多的年紀。但單從儀容上講,那兩個人和他比起來真是差太遠了,肖蒙這臉長的太令人迷惑,說是不到三十她都會信。
肖蒙聽到蕭青雲讓他跟著大司命去冀州,除了躬身答諾,眼睛並不向側席亂瞟,更讓藍荊安覺得這位響噹噹的大將果然是個穩重的。
當晚,陳留郡府擺了宴,為藍荊安接風。在入宴之前,藍荊安特意在書房預先見了一次肖蒙。
肖蒙進去的時候,藍荊安正在和陳揚說話。這次跟著她的人,除了肖蒙,其他都算是舊識,尤其是白卿風、邱少澤和姜邵衡,那都是跟她最熟不過的,幾人在襄陽的時候就陪她打過仗。陳揚雖然沒見過藍荊安弓馬帶兵,但她在冀州的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卻足以讓他臣服。
肖蒙不著聲色的悄悄打量著這個年紀上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大司命。只見不及雙十年華的明媚少女已經換上了一襲絳紫深衣,面上並未濃妝豔抹,身上也無玲琅環佩。和陳揚講話時,聲音婉轉動聽,臉上更是一直帶著笑意。若不是她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銳利,肖蒙真覺不出她與其他世家小姐有何區別。
等陳揚告辭出去,藍荊安安然不動的受了肖蒙的軍禮,然後優雅的伸手指向陳揚剛才坐過的地方,說:“肖將軍,請坐。”
肖蒙謙辭了一下,坐在了還帶有餘溫的席子上。藍荊安見他挺直脊背,半低著頭,滿意的笑著開了口:“久聞肖將軍大名,今日下晌初見,便覺將軍氣宇軒昂,不愧為一代良將。”
肖蒙自謙了一下:“大司命過譽。”然後便等著藍荊安的下文,心想,她既點了自己,必是要說說安排了。
藍荊安繼續開口:“這次肖將軍隨我北上真定,可要辛苦一陣子了。不知您的嫡長子是否還在令弟那裡?”
肖蒙的眉頭飛快的蹙了一下,這個大司命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和弟弟不和,嫡長子還讓自家弟弟給扣住了,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但肖蒙還是壓著怒氣回答到:“是。末將無能,教弟無方。”
藍荊安不以為意:“想來將軍也是思念家人,希望此次北上能讓將軍闔家團圓。”
肖蒙心下更是生氣,大司命這話是諷刺誰呢?誰不知道阿翦是個硬骨頭,她非得讓自己親手殺了弟弟害死嫡子才算功德圓滿,表了忠心?
藍荊安不動聲色的看著肖蒙悄悄攥緊的拳頭,繼續說:“肖將軍,此行可否請您家中的一位女眷相隨?”
肖蒙詫異的轉了下眼睛,她不是要攻打併州麼?怎麼還要讓他帶家裡女眷?他不由的問:“不知大司命需要末將家中何人?”
藍荊安直接點名:“您的子媳想來也日夜憂心令公子,不若就帶她吧。也不必讓她到處奔波,直接去真定與咱們匯合就行。”
肖蒙有些發懵,又有些難以置信。她以為憑藉一個女人說上兩句話,阿翦就能投降?他連北兒都捨出去了,結果怎樣?除了北兒被那個暴脾氣打了一頓,扣在那裡,什麼也沒換來。她現在是讓他把北兒媳婦也帶去送死麼?
藍荊安不管他的表情。又問:“肖將軍可是信上神?”肖蒙低頭不語。
藍荊安也不迫他,繼續說:“既然肖將軍願祝我一臂之力,上神必會體諒肖將軍的苦楚,保佑將軍一家安然歸來。”
這是她給的承諾?只要自己老老實實幫她打併州,她便保他全家平安?口氣倒真不小。回想了一下她以往的手段,肖蒙的懷疑少了幾分。他終於抬頭,猶豫了一下:“我那不爭氣的弟弟…”
藍荊安臉上依舊一片溫和:“常聞肖家雖為戎馬世家,但詩書禮教亦是出色的。令弟想來也是個出色的人物,不過是不知上神之意罷了。所謂不知者無罪,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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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蒙苦笑一聲,從他降順給元帥的那一天起,哪裡還有什麼退路。大司命既然願意放阿翦一馬,自己也只能盡心陪她打併州了。肖蒙抱拳稱:“末將願為大司命鞍前馬後,任憑大司命調遣。”
藍荊安滿意的笑了笑:“一會兒那邊就開宴了,我就不留將軍飲茶了。咱們之後相處的日子還很多,某還要仰賴肖將軍了。”
肖懞直到出了書房,還有些暈乎乎的。原本他以為大司命會和他說說對他的安排,結果除了讓他帶上北兒媳婦,說了兩句阿翦,什麼都沒說。若是要重用自己,為何不讓他帶著自己親信的那一萬人?若是不打算好好用自己,又這般對他客氣做什麼?
肖蒙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記得提醒自己明日得去派人通知北兒媳婦,讓她趕快從濮陽啟程去往真定。
迎接藍荊安的晚宴上,初時看起來一片和樂,直到幾杯黃湯下肚,三五個將軍敘起當初在冀州的兇險,才有幾個不怕死的忿忿不平起來。蕭青雲聽他們話裡暗暗指責阿狸紅顏禍水,本就寡淡的臉上,更蒙上了一層冷意。
藍荊安反倒是不在意,這樣的結果,已經比她預想的好了很多。至少沒人敢當著她的面,明說她不配領兵不配站在青雲哥哥身邊,這就行了。其他的,也只能等幷州大勝之後再說了。
沈容止冷眼看著這幾個口無遮攔的人,心裡默嘆:人心還真是殘酷。升米恩,鬥米仇。操了多少心,立了多少功又如何?再完美的人,都能被人找出帽子扣在頭上。他撇了撇嘴,轉頭又去和白卿風說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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