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響驚破滿塘寂靜,謝迎掰開新採的蓮蓬,瑩潤蓮子滾落掌心,沾著未晞的荷露便往唇邊送。
祁楚晞望著他隨咀嚼顫動的睫羽,忽覺喉間茶湯泛起莫名澀意。
夏季的風掠過少年人松綰的發梢,帶著燥熱,碧玉冠纓與柳葉銀縧糾纏著掃過頸側,倒叫人分不清是蓮葉在摹他青衫,還是他本就是這滿池翠色襯托出的精魂。
謝迎忽然轉身,襟前銀線繡的流雲紋隨動作泛起水光,他捧著蓮蓬踏過九曲橋,錦靴碾碎的浮光自橋板縫隙濺起,逆著光而來。
祁楚晞垂眸避開那道晃眼的青影,卻見遞到眼前的蓮房還凝著晶亮汁液。
青年的指尖沾著淡粉荷瓣,袖口殘存著被蓮梗劃破的絲縷,這般鮮活生氣,倒比禦貢的羊脂玉雕更叫人挪不開眼。
謝迎將蓮蓬遞入祁楚晞眼簾,問:“三殿下,你吃蓮蓬嗎?清甜清甜的。”
祁楚晞難得罕見的搖頭,
“三殿下當真不嘗嗎?”謝迎又問了一次。
祁楚晞只是默默注視著謝迎的手腕,祁楚晞咬了一口謝迎的手腕子,回答:“不吃,太甜。”
自從那晚過後,祁楚晞喜歡上了咬謝迎的這個人身體的全部。
謝迎和他對視了一會,祁楚晞先敗下陣來,他終是接過蓮蓬,指尖觸及的溫熱與記憶裡寒潭般的觸感形成對比。
祁楚晞想,他是幸運的…
蓮蓬再甜,也不及面前笑著問他蓮蓬甜不甜的青年。
………
祁楚晞還會陪同謝迎一起,看他那父皇請的戲班子表演節目,哪怕祁楚晞他並不愛看這類表演。
但是謝迎喜歡看就夠了。
戲班子表演節目的時間不巧,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好在搭了棚子不打緊。
暮夏細雨將歇未歇,水榭飛簷下懸著的鎏金鈴在風裡蕩出清泠餘韻。
謝迎同祁楚晞坐在一起,先是聽天子說一些祈福祝願的話語,又聽著宮妃們皇子們祝福的話語。
瞧著身邊的人站起來朝天子敬酒,謝迎不禁感慨著,“不愧是主角,混的就是好,居然敬酒在新皇後李氏的兒子九皇子前面。”
“系統,祁楚晞他現在好厲害啊,他排在皇子們之首說賀詞。”
系統道:“那當然了,還得是主角,主角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去又爭又搶。”
扒拉扒拉扒拉扒拉,好不容易扒拉完。
謝迎終於等到了,他惦記的戲劇班子登臺表演。
看臺前伶人水袖攪碎滿池梨影。
祁楚晞的玄色織金蟒紋氅衣鋪展在右側,他沒有去看戲劇班子的表演,祁楚晞只是在靜靜給謝迎剝荔枝,直至剝好的荔枝肉堆滿謝迎面前的碟子。
戲臺上《狐貍與將軍的那點事》正唱到將軍月下逢狐妖,旦角踩著細密鼓點旋身,鬢邊絹花拂過謝迎案前紅燭,在他眸中投下流螢般的碎光。
祁國民風開放,這種型別人與妖精的禁忌之戀多的是,同型別的話本子也多的是,龍陽之好,磨鏡之好也多的是。
宮妃們都時刻教育自己的公主皇子們不要踏上絕嗣的不歸路。
祁楚晞他側目望去,謝迎松綰的墨發間纏著青玉珠鏈,隨頷首動作輕叩鎖骨,倒比那狐妖的銀鈴佩環更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