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5年
鍵盤敲擊聲在寂靜的房間裡回蕩,訴說著一段塵封的往事。
2005年3月29日,一個平凡無奇的日子,山城醫院的産房裡,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白瑾降生。
他的名字被匆匆錄入醫院的電腦系統,開啟了他充滿波折的人生。
病房裡,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男人隨意地將磕過的瓜子皮扔在地上,雜亂的果皮就像這個家庭即將面臨的混亂。
“我媽說了,她來照顧你,沒必要讓你媽來了。你這剛生孩子,還非要來醫院生,浪費多少錢?你媽也過來,還得添碗筷。”白大山坐在床邊,眉頭緊皺,語氣裡盡是不耐煩。
周曼抱著襁褓中的白瑾,病房裡慘白的燈光照著他手上扯亂的手環,女人的眼眶泛紅,情緒激動地和他爭吵:“白大山,你什麼意思?我媽還不能來看一眼孩子嗎?你結婚前可不是這樣的……”
兩人激烈的爭吵聲在病房裡回蕩,無人在意嬰兒床上白瑾無助的哭鬧,他的哭聲被淹沒在父母的爭吵聲中,顯得微弱和孤獨。
坐月子期間,白大山忙著所謂的生意,留下白瑾和周曼在家,由婆婆照顧。
婆婆總是在一旁陰陽怪氣:“我以前都是早起給婆婆和老公做飯,現在的小姑娘懷個孕矯情得不行,讓喝個雞湯還嫌這嫌那的。”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銳的刀,刺痛著周曼的心。周曼和婆婆吵過好幾次,可每次都以白大山那句“我媽都是為了你和孩子好”而告終。
周曼的情緒逐漸崩潰,産後抑鬱的陰霾開始籠罩著她。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曼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曾經漂亮的臉蛋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疲憊和怨恨。
她開始埋怨白瑾,在她扭曲的認知裡,是孩子的出生改變了白大山對她的愛。
小小的白瑾從那時起,就經常聽到媽媽說:“你要乖,只有你乖了,爸爸才會回家。”
上小學時,白瑾滿心歡喜地拿著滿分試卷,一路小跑著回家,想要和媽媽分享這份喜悅。
他站在媽媽面前,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媽媽!我考100分了,是不是可以吃糖葫蘆了?”上次他說想吃糖葫蘆,媽媽答應他考100分就買。
然而,媽媽看到試卷後,並沒有露出他期待的笑容,而是冷冷地說:“你考100分是為了吃糖葫蘆嗎?”
白瑾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小手緊緊攥著試卷,頭低得幾乎貼到了地上,淚水忍不住落下。
晚上,家裡來了客人,周曼興奮地分享兒子考了100分的事,卻被白大山一頓責罵:“這點兒小事也要拿出來講,他是天天考100還是怎麼樣?死娘們知不知道謙虛倆字怎麼寫?”
周曼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把怒火都撒在了白瑾身上,怪他不謙虛,怪他不能次次考100。
從那以後,白瑾開始覺得考100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在父母這裡,他的努力和成績似乎永遠得不到認可,他漸漸失去了自信和對美好事物的配得感。
白瑾的童年,被母親壓制著所有興趣愛好,生活裡只剩下枯燥的學習。乖順懂事、別人家的孩子、謙虛,這些看似美好的標簽,卻成了束縛他的枷鎖。
母親總是犧牲自己的時間輔導他作業,但絕不允許他出錯,一旦出錯,迎接他的就是責罵和捱打。
事後,母親又會抱著他哭訴自己過得有多苦,希望他能出人頭地,帶她脫離苦海。
父親偶爾回來,帶給他蛋糕,盡管他對芒果過敏,但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他告訴自己,他是喜歡芒果的。
可當父親生意受挫時,回家對他和母親打罵。父母給予的那些絲絲縷縷的好,就像包裹著糖衣的毒藥。
讓他覺得自己在父母眼裡還有價值,可這些好又夾雜著無數傷人的針,一次次刺痛他心中“爸爸媽媽愛我”的氣球,卻又一次次用溫情這個氣泵吹起氣球,讓他重新燃起希望,周而複始。
長期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成長,白瑾的性格和情感出現了嚴重的缺陷。
他變得沒有任何分享欲,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覺得沒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也沒有人需要他。
他覺得童年時對父母的感情,就像穿著一件濕透了的棉襖,穿上冷,脫掉也冷,陷入了一種無法解開的矛盾之中。
在白瑾灰暗的童年裡,有一個人紮破了氣球,闖進了他的世界。
五歲那年,白瑾考試沒考好,不敢回家,一個人蹲在筒子樓下,用樹枝在地上隨意地畫著畫。
“白瑾哥哥,你不回家嗎?”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瑾回頭,看到了沈煜。
沈煜是隔壁小區的弟弟,比他小幾個月,和他同班,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到筒子樓才分開。
最開始,沈煜只是悄悄跟著,後來被白瑾發現。
“你跟著我做什麼?”白瑾兇巴巴地問,試圖嚇走這個小跟屁蟲。
可沈煜一點兒也不怕他,仰著胖乎乎的小臉,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笑著說:“白瑾哥哥,我覺得你好厲害,數學都能考100分!”
白瑾冷淡地回了一句:“100分沒什麼好的。”在他心裡,100分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快樂和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