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不時還要分出精力,去關注回來後就將自己一直鎖在師姐臥房中的郎遲諳。
荀峰主起初完全沒有想到,郎遲諳一待就待了一年。
一年後,荀連已然正式繼任玄玉仙宗宗主,他沒有立即遷至宗主所居的斷虹峰,而是暫時繼續在流霞峰辦公。郎遲諳在某一日流霞飛散之時找到了他,乍見已有一年未見的師侄,荀連第一眼甚至沒有認出她。
郎遲諳身量未變,容貌未變,卻似乎在這一年裡脫胎換骨,驟然長大了。她眉眼間的倨傲消失無蹤,身上帶著從未想到能與郎遲諳這個名字關聯起來的死氣沉沉。
“師叔,我要離宗歷練。”一見面,郎遲諳便開門見山道。
荀連面露遲疑:“遲諳,怎麼突然這麼說?”
郎遲諳道:“我知曉這些年,你們都在為我的事情盡心竭力,我卻什麼也沒有做。師叔,讓我走吧,能不能尋得破解死劫之法都是我的命數。”
郎遲諳知道姑姑為什麼不願意讓自己離開玄玉仙宗。
那一死劫不知會因什麼方式應驗,在找到破解之法前,郎錯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郎遲諳留在她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即為玄玉仙宗。
可郎遲諳已不想讓他人為自己的事情浪費心神,在閱遍姑姑留下的手記後,郎遲諳做出來離宗的決定。
心如匪石,不可轉也。
郎遲諳當日就下了山。
郎遲諳沒有一次敢回頭看,當即便回頭,也再不可看見生活了十四年的玄玉仙宗後,郎遲諳只覺心好似被挖走了一塊。
她徹底……離開她的姑姑了。
郎遲諳開始遊歷西大陸各地,去往那些姑姑曾計劃要去的地方,尋找度過死劫的辦法。她其實無所謂自己會不會在那日死去,當姑姑離世後,她與人世的聯絡好似也一併斷了。
郎遲諳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唯有繼續姑姑生前做的事,她好像才能感覺到她此生的一點意義。
若是她能活下去,也算沒有辜負姑姑對她的期盼。
若是她死了……那也挺好的,郎遲諳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
一年內,郎遲諳就將姑姑留下的地點走遍了。她在西大陸已然沒有任何線索,於是在十八歲生辰那日,郎遲諳趁著霧期已過,登上了通往東大陸的船。
那會兒的郎遲諳還沒有獨自駕船渡過離斷江的本領,是以她登的是一艘泊在渡口的大船。船隻差不多搭滿了人方才出行,悠悠往東大陸駛去。
郎遲諳還是第一次搭乘這樣龐大的船隻,它駛在水上,好像江面移動的堡壘。船上乘客魚龍混雜,什麼身份的都有,想要去東大陸做什麼的也都有,不過人人都守規矩,畢竟這是一艘從西大陸出發的人,誰也無法預料同行的人會是何等修為。
落到這樣一個全新的環境裡,郎遲諳難得多了幾句話,在有人問她去往東大陸所為何事的時候,她沒有置之不理,而是答道:“遊歷。”
會說出這話的一聽就是修士。
朝她搭話的乘客羨慕道:“真好啊,我來東大陸本來是想求仙問道的,沒想到全然沒那天賦,走了好幾家宗門都是如此。我在東大陸大小也是個財主,西大陸著實混不下去,蹉跎快十年,想了想還是回家去好了。”
雖已踏上回家的船,無法再回頭了,乘客的語氣仍是很不甘心。
郎遲諳道:“東大陸未必就不如西大陸。”
乘客只覺郎遲諳是在安慰他:“但凡有修煉的天賦,有幾個願意留在東大陸的。”
郎遲諳是真心覺得東西大陸無甚麼分別。
若是在這世間無牽無掛,那麼哪裡都是一樣的。
她身後的樓閣之上,緒以灼隔著半透明的窗,遙遙看著她的背影。
大船也有大船的好處,一艘船上乘客極多,互不相識,緒以灼都不必特意用匿蹤的法器,隨便往人堆裡一紮就能藏好自己。
恰好,這會兒也有無聊的船客過來問緒以灼要去東大陸做什麼。
緒以灼笑了笑,笑容卻不達眼底,反帶惆悵:“承故人之約。”
過去殺她。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