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有說出這句話的資本。
在其他人還在練氣期築基期打轉的年齡,郎遲諳已然突破大乘期,邁過最頂尖那批修士的門檻。她確實因年少而缺乏經驗,但年少也是她最大的優勢,她還有著很多時間。
還有著很多時間……想起掌門師姐告訴他的,郎遲諳命中的那道死劫,荀峰主心裡一沉。
他隨手摺下一截竹枝,直指郎遲諳道:“遲諳,同師叔過過招。”
郎遲諳眉峰微挑,也取了一截竹枝。
荀連是個劍修,郎遲諳同她師尊一樣是個法修,然而此時此刻卻在以劍修的方式在同荀峰主過招。
竹枝相擊,劍風掃過整片紫竹林,竹葉震顫,萬籟齊響。
緒以灼抹過一縷劍風,可感荀連劍法已臻化境,已在當世劍修的頂點,但郎遲諳卻未迅速落敗。
起初荀連出招郎遲諳接招,郎遲諳破有些捉襟見肘。但很快她就已經能用竹枝反擊,甚至仿出了荀連的劍勢。
荀峰主最後以攔腰擊斷郎遲諳手中竹枝結束了比試,雖是他贏了,荀峰主面色卻無比複雜。
郎遲諳拱了拱手:“師叔承讓。”
她面上無挫敗之色,郎遲諳傲雖傲,但並非沒有自知之明。她天資絕世,修煉速度無人能及,但年齡和經歷註定了戰鬥是她的短板。起先她能和荀師叔打得有來有回,都已經是師叔放了大水的結果。
郎遲諳對此並不著急,她年紀還小呢,技巧以後會趕上的。
不同於郎遲諳的沒心沒肺,荀峰主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郎遲諳先前從未修過劍,可只是方才短短那麼一會兒,她就已經能將他的劍招模仿得有模有樣。
不只是劍術如此,郎遲諳學符咒,學陣法同樣如此,任何領域她都能輕松上手。
如此不世出的天才,怎麼就偏偏有著那樣一道死劫呢?
荀連是不願郎遲諳死的。從感情上講,郎遲諳還是個嬰孩的時候就被掌門師姐接到玄玉仙宗,她是荀連看著長大的;從私心上講,若郎遲諳能平安度過死劫,她實力與天資足以保玄玉仙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千年。
“待掌門師姐出關,她應當又要離宗了。”郎錯宗主這些年頻繁離開宗門為的什麼,二人心知肚明,荀峰主道,“遲諳,死劫的事情,你也該多上點心。”
“知道啦。”郎遲諳的語氣明顯沒往心裡去。
荀連只能無奈搖頭,師侄一如既往不聽管教。
就方才郎遲諳模仿的劍招又指點幾句後,兩人在紫竹林分別,荀峰主回他的流霞峰,郎遲諳則回她在斷虹峰的住所,緒以灼自然繼續跟在郎遲諳後頭。
郎遲諳住的地方名為寧遠閣,取了“寧靜致遠”中的二字,郎宗主將郎遲諳安置此處,難免不是在教導郎遲諳修煉還需修心,不過郎遲諳顯然沒有聽進去。寧遠閣臨崖而建,有飛瀑幽潭,竹林環繞,為清靜之所,而郎遲諳的性子更像是一團熱烈的火,像是斷虹峰終年不散的絢爛虹光。
身為掌門唯一的親傳弟子,郎遲諳被分配了四個元嬰修為的僕役。這些修士放到小宗門足以做一宗長老,放到玄玉仙宗的其他峰也足夠當內門弟子,現下卻心甘情願待在寧遠閣伺候郎遲諳,郎遲諳也確實教了她們不少東西,反正是比她在論道會上正常多了。
郎遲諳回到寧遠閣沒多久,就有一位名為曲靈的僕役抱著玉簡來請教她。
曲靈是僕役中照顧郎遲諳最久的,她們與其說是主從,更像是姐妹。郎遲諳耐心答完後,曲靈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跟著郎遲諳坐在欄杆上看著欄外虹光發呆。
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輕風吹動輕裾。
緒以灼坐在琉璃瓦上,同賞揮灑了整片天幕的虹光。
她聽見郎遲諳問道:“曲靈,你覺得我的死劫是真是假?”
郎遲諳其實無所謂曲靈的回答。
她的姑姑、她的師尊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修士,最強大的祝師,也是郎遲諳最信任最崇拜的人,郎遲諳信姑姑說的任何話,卻不信這一姑姑算得的天機。
她怎麼會在二十一歲那年死去呢?
郎遲諳此生太過順遂了,常常覺得天也能踩在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補昨天的更新。
今天還有第二更,說不好在傍晚還是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