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石頭是建國後當時的百姓送來的,從開鑿,雕刻,一直到拉到麗京,足有上萬人自願參加。天底下最好的能工巧匠都在皇城,民間工匠的技藝自然無法與他們比,這塊丹壁石與廣德殿前的那塊相較可謂拙劣,但高祖不僅收下了,還將它至於皇帝的寢宮前,要讓子孫後代每次經過此處,都憶起大衍從何而來。”
這塊意義非凡的丹壁石,卻在今日被天雷劈碎了。
似乎是上天在預示大衍氣數已盡。
“我過去也聽說過大衍王朝的事,都說陽屬沙漠的對面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國家。”緒以灼緩緩道,“它的皇宮玉砌金飾,麗京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四方太平,無人敢犯,人人安居樂業,為天上華胥國,無苦無憂極樂之地。”
“沙漠對面的國家那麼說嗎?我們這些大衍人從小聽到的,卻是離斷江對面是神仙遍地的天上國度,每年還有不少人在離斷江霧散的時候乘船遠去,求仙問道。國師有著神仙一般的力量,可能就是江對岸來的仙人吧,可他沒有傳說中仙人的慈悲之心,反而將凡人玩弄與股掌之間,用凡人血肉提升自己的仙力。”朱姻笑了笑,“可見華胥國太遠,傳言不切實際。”
在朱姻上前後,總算陸續有人敢登上臺階,闖進承元殿。朱姻看了看兩側奔走的叛軍,她是在國師來到大衍王朝之後出生的,從小就知道皇室在幫著國師四處搜羅百姓修煉的情況下,又被一個剛正不阿、漸起反心的父親傾力教導,自然偏向叛變。然而今日大衍真的要亡了,她心中還是有幾分悵然。
“有千年了,大衍持續這麼多年,都說永徽帝年輕時也是個明君。一個仙人來這四十年,竟是就將延續了千年的大衍弄垮了。”
大衍的由盛轉衰無跡可尋,全然是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遠超於此間人民的力量將盛世強行逆轉。
大衍的凡人無力抵抗,西大陸的修士不會主動瞭解凡人國度的事,不知自然也無法插手。那麼天道,為什麼縱容了國師四十來年?
緒以灼想,也許隨著明虛域的崩壞,天道也逐漸無力起來,以至於出了這麼大的漏洞。
明虛域崩壞的時候,沒有哪個地方可以獨善其身,東大陸也一樣。
朱姻心裡有著抱怨,但更多的是茫然:“這麼多人傾盡鮮血,歷經千年建設的國家,一個仙人卻輕輕鬆鬆就能毀掉。”
當知道自己棲身的國家,能被一個人輕輕鬆鬆擾亂,這個國家,與國家裡的每一個人前路都迷茫起來。
這個國師死了,過幾年又來一個國師怎麼辦?
“以後的世界,是凡人的世界。”緒以灼道。
朱姻覺得緒以灼在安慰她,但緒以灼知道自己在說實話。
她要去做的,正是讓這一件事變為現實。
緒以灼只在麗京又停留了三日,見那位叛變的將軍在外地的軍隊連日趕來皇城根下,叛軍能將新朝安定下來,緒以灼就帶著方閱馬不停蹄地離開。方閱的情況拖不得,長生也是個半點不懂醫術的,緒以灼只能用天材地寶穩住方閱的傷勢,抓緊時間待他回西大陸,只有西大陸才有足以救治他的醫修。
離斷江正在霧期。
霧期結束得是明年的事,緒以灼沒有選擇,必須在霧期強渡離斷江。
出乎她意料的是,長生也打算一起回去。
“我在這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可做,”長生有理有據,“幹脆帶你一程,除了我,你大概也找不到願意帶你渡江的人——別說你自己劃船回去,你認得路嗎?”
緒以灼不可反駁。
但她還是小小遲疑了一下:“霧期過江十分危險……”
她自己就算了,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緒以灼不怎麼擔心自己,但她不想拉別人一起犯險。
“你是不是忘記我和你的約定了?我現在心心念唸的就是一個死字,離斷江要是真要那能耐倒是好了,可惜我過離斷江從來不管在不在霧期,也從來沒有出過事。”長生一邊說一邊拖著緒以灼去渡口。
“我去買條船——”
“我有船。”她一個有事沒事來東大陸一趟的人怎麼可能不備條自己的船?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