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人趕進浴池裡還不算完,宮女們守在池邊,監督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女子劃開水面走上前來,怒目而視道:“被國師大人選中是姐妹們的幸事,來這祛塵池便是為了洗去俗世汙穢,被你們那汙濁之眼看去,又如何算是國師大人想要的冰清玉潔之人?”
宮女面色驟變:“你休得胡言——”
女子又厲聲道:“我乃刑部侍郎之女,宮中安嬪娘娘乃我堂姐。此番雖被選中,他日國師大人未嘗不會憐我塵世親緣牽扯過深送我歸家。你如此辱我,就不怕我今後盡數告知家父與安嬪娘娘?”
宮女神色變了又變,最後只得恨恨咬了咬牙,拋下一句“三刻鐘後我們再進來”帶上其他宮女們離開。
等確認宮女們都走遠了,那女子身上的凜然氣勢驟然鬆懈下來。
一個圓臉女孩小心翼翼靠近她,怯生生問道:“姐姐,你真能離開?”
她眼巴巴地看著女子,像是在哀求她將自己一起帶走。
女子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嚇她一嚇罷了,被選入觀星閣的女子,還未曾聽說過有活著離開的。”
被選到此處的多是小門小戶的女孩,不如這位女子父親是京官,堂姐還是宮妃,聞言立刻信了她的話。空氣中靜默了一瞬,漸漸的不知誰起了頭,女孩們都小聲抽泣起來。
圓臉女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哀哀切切問道:“那、那你知道國師大人究竟是要我們去做什麼嗎?”
其實這件事情早就傳得人人心知肚明,只是女孩不死心地想要獲得一個期盼之中的答案。
她的期盼到底是要落空了。
“國師是要我們去做人祭。”女子道,“他吸食童男童女的精血修煉,又恐遭了天譴,便從我們體內過上一遭,他再採補我們,或是送給皇帝皇子們採補。”
女子頓了頓,還是沒忍心繼續往下說,她見過那些被採補後的女子的慘狀,整個人都變成了人幹。
“真實的法子肯定是要更複雜一點,”長生小聲對緒以灼,“不過整個過程大致上就是這樣。若在西大陸,說不好就被這人混了過去,但在東大陸,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早晚還是要挨天劫。”
但在西大陸這事兒也幾乎做不成,仙門地界裡做上一兩回就被仙門圍剿了,就算是在塗雲洲,童男童女這等珍惜資源也等不著他下手,多半早早死於黑吃黑。
偏偏在大衍王朝,在皇權的壓迫下,這事兒偏偏就成了。
緒以灼警惕地看了長生一眼:“有事說事,別挨那麼近。”
長生變本加厲,別人越不想讓她幹什麼她就越想幹什麼。
緒以灼警告她:“你要是再這樣,那我寧可不要往世鏡了。”
長生撇撇嘴退了回去,嘟囔道:“斷都斷了,何必做甚麼貞節烈女。”
緒以灼不理她,見她離開了,便繼續聽別人說話。
圓臉女孩失魂落魄道:“姐姐這般身份,怎麼也會被選中?”
國師此舉至今還未引起大規模的騷亂,只因他選中的人於大衍王朝近億的人口而言實在是九牛一毛,且從不向達官顯貴與鉅富之家下手。
女子嘆了口氣:“其實我父親早就被罷官,我堂姐也因此被牽連冷落,那宮女久居宮牆之內,不知曉這些事罷了……我父親早就難以忍受國師與皇室如此行徑,去年冒險幫助一位仙長入宮。事後雖然沒查出切實證據證明此事與我父親有關,但還是找了個由頭罷了我父親的官。”
“此次突然將我捉了過來,想來是拿到證據,先從我開始發難了。”
圓臉女孩也是麗京人士,聞言訝異道:“姐姐說的可是刺殺國師那樁事?”
“是啊,”女子又是嘆了一聲,“可惜他敗了。”
緒以灼忽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劃著水上前去,問道:“刺殺國師的那個仙長……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氤氳霧氣阻隔,女子看不清問話之人的容貌。她雖然不知為何會有這麼一問,但這事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便如實回道:“他叫方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