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若將此間視作一個人,那明虛域內萬物都是背在這個人身上的包袱。起初他年輕力健,一把子花不完的力氣,能把所有包袱都背上。但漸漸的,此人身體不複以前,他在包袱裡翻翻撿撿,神明數量又少,重量又重,他首先就將神明拋下了。”
緒以灼忽地發覺這個模式有點熟悉。
心魔發覺她神情的變化,立刻驗證了她的猜想:“正是,明虛域幾次翻天覆地的變化,都是天道為了讓明虛域存活得更久一點做出的改變。最早被拋棄的是神,然後是仙……嘎嘎嘎,你猜,下一個是什麼呢?”
一瞬間,緒以灼明白了很多事情。
心魔繼續道:“在那個時候,要麼神明存續,要麼神明以外的萬物存續,或者明虛域毀滅大家一起死。”
這是一個無比殘酷的電車難題。
少數人與多數人,只有一方能夠活下去,如果不選擇那便一起死去。
“天道沒法直接毀滅你們。”緒以灼立刻發現了重點,天道對世間的幹擾其實是有限的,當修士強大到了一定地步,天道都會難以殺死他,“是誰做出的選擇?”
少數與多數之間,是誰在選擇?
“第一次,是道祭。”在唸出天雪閣神女的名字時,心魔語氣都冷了好幾度,“她是最後誕生的神明,天道無法直接殺死我們,但是它賦予了道祭冠絕所有神明之上的力量。不願意自絕的神明會被道祭狩獵,然後扔入葬神淵中。”
其他的面具嘰嘰喳喳。
“太可惡了!”
“她竟然選擇了凡人!”
“真是該死。”
有面具小聲道:“可是她也已經死透了誒。”
它們不再說話,道祭選擇了凡人確實讓神怨恨,但是在這件事上,她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她選擇犧牲神明,讓這世間更廣大的萬物能夠存續下去。
“第二次做出選擇的,是鏡君。”心魔繼續說道,“你們凡人我就不太瞭解了,只知他鑄黃泉鏡,斷人間飛升路。”
緒以灼有一事不解:“可鏡君死前道,執黃泉鏡者可飛升。”
心魔問她:“那有人飛升了嗎?”
沒有。
反而是為了爭奪黃泉鏡,死了一大半當時世間的可不是能用黃泉鏡再開飛升之門,而是誰拿著誰飛升。
緒以灼沒有疑問了。
“在我們存在的時候,世間就有仙,當時可從來沒有飛升上界這種說法,我們都生活在明虛域上,最多圖清淨自己開闢個秘境出來。可自從凡人再也不能成仙,反而幻想飛升了的仙都待在一個叫上界的地方。”心魔輕描淡寫道,“至於那些仙去了何處,約摸是在上次大變中死絕了吧。”
“
第三回巨變也是早晚的事,不知道這一次做出選擇的,又會是誰。”又一批人即將被舍棄,心魔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
緒以灼問它:“這種變化發生的時間,可以預見嗎?”
心魔道:“自然,神明可視未來,當時我們都早早就有了預感,你們凡人若是修煉到了極限,想來也是會有預料的。”
“但其實哪怕什麼都預料不到,世界也會發出警告。”心魔說道,“等哪一天明虛域四處開始崩潰,就是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船身忽地劇烈一震。
“地方到了,‘玄女’。”面具的眼睛竟是顯出悲憫來,“希望你能活下來吧,不然,你就要在天雪閣與真正的玄女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