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初他以為最壞的結果不過李隨安放棄一身修為,與她的凡人丈夫一起平淡終了此生,哪會料到不出幾年君家就滿門被滅……為什麼事情總能變得更糟糕?
緒以灼低聲道:“事已至此,無可奈何。”
不同於之前他們只能聽到海浪聲,現在,海面也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毫無生機的赤土的終點,是一片風平浪靜的蔚藍海域。
赤土漸漸變成赤色的沙礫,最後等走到海邊的時候,已經變回了尋常的顏色。
緒以灼示意老李將他放下來,二人站在海邊,一層又一層輕緩的浪打過來,沒過他們的小腿又退去。
天上不見幾片雲,陽光強烈,但有陰影自頭頂打下,那是龍的遺骸。一處赤地他們就到了龍骨淺灘,此地地如其名,古時有百餘條龍亡於此處,如今只剩下糾纏連綿不絕的白骨,一半被埋沒到了沙灘下,只有一半露出地面。
龍骨不顯恐怖,這片有登墟之船停泊的海灘反而異常寧靜祥和,連帶人心的浮躁都會被一起抹去。
無需指路,來到龍骨淺灘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停泊在淺海上的船隻。
船隻不大,總體呈暗紅色,上設樓閣精巧華美,約摸能容下二十來人。船上不見風帆,顯然這艘特殊的船也不靠風力行駛。也許是因為白日的緣故,船上的燈籠沒有點亮,但可以想象進入夜間這些露在外頭的燈籠一齊亮起時,是怎樣一副燈火通明的景象。
光看外貌,登墟之船如同一座畫舫。
“上去吧。”老李讓緒以灼跟著他走,想了想又說道,“乘船的代價太大了,到時候還是就我去吧,你留在這裡,或是折返也好。”
不出他意料,緒以灼拒絕了。
已經走到此處,緒以灼明顯是無論如何也要去天雪閣找君虞問個明白的。
老李嘆了口氣,不再多言,緒以灼現在的身體狀況,叫她獨自返回也不現實了。
登墟之船有落在水面上的臺階,緒以灼一踏入登墟之船的範圍,就發現自己本就所剩無幾的靈力幾乎沒法感應到了。老李不是第一次來,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老老實實找了梯子走上去。
甲板上空無一物,緒以灼跟著老李走進船上樓閣。
緒以灼正想說也看不出這裡有什麼邪性的,怎麼會被人視作邪物呢,便見剛進去的那個房間裡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具。
好似活著的面具。
面具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現在緒以灼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齊齊落到老李身上。它們顯然記得這個人,畢竟在老李走後的二十來年還沒有第二個人找到登墟之船。面具們咧開嘴,齊聲道:“凡人,你這次帶夠船票了嗎?”
於這些神明遺留下來的精魄而言,不管多強大的修士,只要沒飛升那都是凡人。
老李將裝有夢境的珠子擺在位於房間正中央的桌上:“加上這些。”
珠子眨眼便消失不見。
其中一隻面具問道:“你要去的,還是上次那個地方?”
“對,”老李神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攥緊的拳頭體現了他現在有多麼緊張,“夠了嗎?”
“夠了,”那隻面具笑容的弧度增大,“進裡面的船艙去吧。”
老李看了一眼緒以灼:“我能不能在這裡等一等?”
“隨你。”話音落下,面具們的目光又轉到了緒以灼身上。
方才同老李說話的面具擺在他們正對著的這面牆的正中央,好似它們的領頭人。緒以灼忍受了一會兒它們莫名其妙的充滿了打量意味的目光,正要開口,中央的面具先說話了:“玄女?”
緒以灼愣了一下:“我不是。”
“不是嗎?”中央的面具道,“那你也要交船票。”
緒以灼立刻改口:“我是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