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以灼心裡虛得很,就像一個複習不充分還得知了考試提前這一噩耗的學生:“你閉關前給我的那部分陣法圖都還沒解完。”
“盡人事,聽天命。”禹先生看開了,“我們解陣的時候,勞煩你在旁護法。”
這場雨帶來的無數糟心事裡,禹先生勉強扒拉出一個好訊息。黃泉水上漲時行屍不出現,這會兒無目鮫人也不理睬他們,被攻擊的可能性一時間降到了最低,緒以灼也能保留更多的力來應對最後的破陣。
緊張的豈止緒以灼,杜湘和雲尚這時候也覺得大腦空空什麼都沒學會,杜湘握著法器的手都在抖。
禹先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光看他平靜的神情誰能想到他對破陣其實也沒什麼把握。禹先生自空間法器中取出一隻流光溢彩的琉璃盞,狠狠往地上一砸,只見碎片四濺,化為異光融入虛無之中。
禹先生喝道:“顯!”
碎片消失處,繁複無比的陣法顯現出了它的原貌。無數層陣法的疊加下,見者幾乎分不清哪層是表,哪層是裡,看一眼就會頭暈目眩。
禹先生帶著杜湘雲尚立時投入了工程浩大的解陣工作中去,緒以灼抱劍守在一側。
城牆高聳,又兼重重雨幕,緒以灼什麼也看不見,但她知曉背對陣法即面朝鐘樓。在她目所不及之處,可有鬼魂已經登上高樓,來到築奇鐘側?
尋方府內除了他們還有寥寥幾個存活的修士,他們於這場驚變中在做什麼,若有人從屋內出來,可否看見城牆上的異象?
還有明月……明月,是否與她們處於一場雨中?
思緒好似化成了弦,被一隻手撥弄。
身後乍然響起禹先生的喊聲:“不要被赤地迷惑!”
緒以灼回頭看去,只見雲尚眼上浮現出迷離之色,被禹先生一掌拍得清醒了。杜湘只看了一眼,便不敢耽擱,咬著下唇繼續解陣。
下唇已經被她自己咬破了,鮮血融入與血同色的雨水中,她在用疼痛維持清醒。
緒以灼猛然間意識到她們被赤地撼動了心神,自己也不例外,方才心頭竟湧上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之感。
若是心神全然失守,就會踏過死生界限,徹底墮入黃泉之中。
緒以灼不知道赤地會如何讓他們放棄,只能盡量激勵他們:“已經到最後一步,我們很快就能離開了!”
杜湘和雲尚本就是行走赤地的尋寶人,可深入到尋方府後,他們反而是先出現問題的。
想要不在赤地中迷失,除卻體質的影響外,就是看心智有多堅定。如禹先生雖然體質如同常人,入赤地後時常被其影響,但他忍受過常人無法忍受的蝕骨之痛,又隨帝襄歷經風雨看淡生死,其心智之堅,使得赤地雖然能輕易影響他,卻難以摧毀他。
而杜湘和雲尚,緒以灼和他們同行多日,自然也知曉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他們的風光不過是由於他們還能從赤地中帶來大量珍寶,才獲得的表面風光,風光之下,說到底都是失意人。
一個是靠著特殊本事才被收入城主府的養女,一個是不被家主重視的庶子,一旦停下現在做的這些要命買賣,他們此時所擁有的一切就會盡數離去。
唯有彼此才是慰藉,他們哪怕只有一人在此,為了對方另一個人心中都能多一些無論如何都要活著離開的信念……但他們一起進了尋方府。
言語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他們只能靠自己的意志扛過去。
緒以灼默默抱緊了離生鏡。
她也有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的理由,她還沒有完成對帝襄的承諾,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還沒有……得到君虞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緒以灼:雖然已經猜到了,但還是要聽人親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