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君虞拔劍將擋在身前的傀儡斬落,正欲奔赴緒以灼身邊,卻聽見仿若齒輪轉動的咔咔聲。
雖然臺下虛影仍在發出嘈雜聲響,緒以灼同樣聽見了那些聲音,茫然四顧,卻找不到聲音的源頭。
“屏風位置變了。”君虞倉促說道,正要上前拉住緒以灼的手,戲臺卻忽地從中間斷裂開來。君虞目光一冷,一段白綢宛若靈蛇從袖中射出,法器在緒以灼腰上一纏,君虞抬手便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
緒以灼攀著君虞的肩膀穩住身形,慌忙取出破妄鏡一看,只見房間中的屏風果然在移動著。屏風上的繡案分明未變,然而隨著位置與角度的改變,在頭頂六盞宮燈投下的光線下,畫面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只看了一會兒,緒以灼便覺頭暈眼花,忙把破妄鏡撤下。她看了一眼目不轉睛盯著屏風的君虞,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想必此前,君虞眼中也一直是屏風和幻象重疊的畫面。
天花板又一次倒轉,天化地地化天,君虞攬著緒以灼,穩穩當當落在變成地面的天花板上。
腳下凹凸不平,天花板上的壁畫原來並非簡單把原料塗上去,還有著無數蜿蜒的刻痕,有的延續了畫筆的走勢,有的卻與之背道而馳。六盞宮燈未隨天地逆轉落下,燈繩原由金屬鑄成,翻轉後便成了燈柱,將宮燈牢牢固定住。
緒以灼走近了才發覺,宮燈六面原來也繪著圖案。壁畫上惡鬼爭食,生靈塗炭,宮燈上所畫卻是海晏河清,太平盛世之景。偶有幾幅圖中有人物出場,所繪人物形象如同皮影小人,用紅墨點上的眼珠隨著緒以灼走動而轉動。
這回不用君虞提點,緒以灼也猜出了壁畫同宮燈同是這個大型陣法的一部分,不禁喃喃:“真的有人能佈下如此複雜的陣法嗎……”
“當世有此能力者皆叫得上名號。”君虞道,“他們的下落我大多知曉,唯有一人不知行蹤,亦不知面貌。”
緒以灼問:“那人是否就是喜樂鎮的主人?”
君虞搖了搖頭:“他確實能佈下這樣的陣法,但無法以此斷定喜樂鎮主人就是他。”
緒以灼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自稱長生。”君虞道,“他從不以本相示人,長生多半不是真名。”
緒以灼哦了一聲,戳戳宮燈薄薄的燈罩:“剛剛這一番,陣法可是又變了?”
君虞提醒她:“你感受一下自己的修為境界。”
緒以灼一探後怔了怔:“……築基後期。”
陣法對她們的修為,竟然又一步下壓了。
緒以灼沒有成功布下過幾個陣法。
在她看過的所有有關陣法的典籍,乃至帝襄的手記裡,都在強調一件事,那就是陣法講究平衡之道,一旦靈力的平衡被打破,陣法就無法成立。這平衡講究的不僅僅是陣法內部靈力分佈的平衡,同時還是陣法和陣外靈氣的平衡,是以陣法大家往往出生就能感知到靈氣,對其感知遲鈍的人,是無法在陣法上有所建樹的。
緒以灼這樣半路出家的對靈氣顯然敏感不到哪裡去,她只能在小範圍較為簡易的陣法裡實現平衡,這樣的陣法遵循固定的流動方式不會變動,是教科書式的入門級陣法。
想要構建出更複雜更高階的陣法,那就只能往兩個方向努力,一個是空間上的變化,一個則是內部的再構建。
如何在改變陣法效果的同時不破壞內外的平衡,一直是緒以灼這類修士入門到放棄的關鍵節點,喜樂鎮的這個大陣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由於平衡之道,雖然她們的修為進一步被限制,喜樂鎮主人為此要付出的代價一定也增加了。
緒以灼又拿破妄鏡看了一下,眼前是徹徹底底的本相,並沒有幻陣存在,傀儡也見不到一隻,緒以灼不禁疑惑起喜樂鎮主人這是在暗地裡籌劃什麼大動作。
君虞一一看過六盞宮燈,柳眉稍蹙,是緒以灼極少見到的凝重模樣。看罷宮燈,她又單膝跪在地上,指尖撫過壁畫上縱橫的刻痕。
緒以灼幫不上忙,便仰頭看向頭頂被薄霧籠罩的喜樂鎮幻影,越是邊角白霧越濃,直到徹底看不見裡面的景象。中間的戲臺是最清晰的,熟悉的鑼鼓聲遙遙傳來,《大災》又一次開演了。
完全找不到突破口在哪裡,緒以灼有點沮喪。
不知過了多久,《大災》已經重複上演了四回,君虞終於檢視完了所有刻痕,站起身道:“陣法還在變化,它不能一次性把我們的修為壓至最低,只能一次次疊加。”
緒以灼把目光從戲臺移開,揉了揉有些痠疼的脖子:“也就是說,我們最終會變成普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