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林水萍是第六位死者。林叔常年在外經商,林嬸那晚出門和人搓了一宿麻將,東方既白方才歸家。林嬸從鎮東走到鎮西,啟初還有剛下麻將桌的興奮,等走到家時只覺睏倦,彷彿當即就能倒地睡去。
靠近家時林嬸就嗅到了奇怪的味道,只是腦子昏昏沉沉沒有在意。然而在推開院門的一剎那,對上一雙滿是血絲目眥欲裂的雙眼,林嬸險些被下破了膽兒。她大叫一聲往後倒去,一屁股跌坐地上,呆呆怔怔感覺不到疼痛。鎮中百姓多得討生計須得早起,林嬸這麼一喊,周邊幾扇窗戶就透出光來。
有人提了燈匆匆趕來,燈籠往前一遞便是猛地一晃,來人也被眼前的慘狀駭住了,但好歹死死握緊了木柄,沒讓那燈籠墜下地去。
林嬸此刻也藉著燈光看清了地上刺目的血泊,和倒在血泊上肢體扭曲的人。
那人正是她的女兒林水萍。
林水萍瞪著一雙眼,眼見著是死不瞑目,她瞳孔擴散,分明已經死透了。然而她肢體似乎仍有力氣,撐出了一個掙紮的姿勢,腦袋高昂,一條胳膊抵著地面,另一條胳膊拼了命地往前夠,她死時正試圖爬出院子去。
提著燈籠的人喃喃道:“我今晚沒聽著什麼動靜哩……”
林家一窮二白,院子裡空空蕩蕩一片,林水萍就是掙紮也沒法發出什麼響動。可林水萍不聾不啞,難不成不能出聲求救。
有人眼尖,一下子從血汙下發覺了緣由:“她的喉嚨被咬破了!”
其餘人連忙細看,只見果真如此,那一咬就是兩個深不見底的牙印,彼時的林水萍恐怕只能發出氣音。
“這……這又是那紅衣女鬼犯下的事兒?!”
周圍人議論紛紛,林嬸卻半句都聽不進去,只呆呆坐在地上。她對這女兒向來沒什麼感情,只想著把她養大了嫁出去收錢,此時自然也不是因為悲傷,她只是害怕,被自個兒家中發生的血案嚇得快要丟了魂。
程玄端照例問起當夜發生之事,林嬸勉強想起一些,答了幾句,言語中頗多漏洞。好在程玄端也不怎麼在意此事,紅衣女鬼殺人的手法大同小異,每家每戶都差不多。
他緊接著就問起了,之前打聽到的線索裡頭最關鍵的一環:“我想問問夫人,林姑娘可與鎮東的於家有所聯系?”
程玄端沒想到這話剛一問出口,林嬸就怒不可遏起來。
“那賠錢貨!”林嬸張口就是一句罵,“老孃白白把她養這麼大,她勾搭誰不好去勾搭於家那鰥夫!自個兒不要臉皮眼巴巴往人跟前湊,也不瞧瞧人家理不理她!”
程玄端下意識看向孫圍。
孫圍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好像、好像確有此事?我以為這就是些風言風語,當不得數的。”
林嬸冷笑一聲:“那些個碎嘴的平日裡沒幾句真話,但那賠錢貨的事兒倒不是她們胡說。我給她相人家,好歹會給她相個年紀小些的,她自個兒倒好,非就要那四十多的老男人娶她,給人家做續弦!於家沒落都不知道多久了,除了那宅子看看還能有幾個錢。就算於家有錢,就於培庵那老貨對她愛搭不理的模樣能給出幾個錢?”
說到底,林嬸對林水萍的怨恨就在這個錢。
“她有一日還和我做夢說於培庵要娶她呢,真是笑死個人!”林嬸憤怒地一拍桌面,“她說完半月不到,那於培庵就抬了房夫人回來了!”
一旁聽著的孫圍一怔,沒想到林水萍也能和此事扯上關系。
先前程玄端一點撥,他就知曉了死者的共同之處在哪裡。最初兩位死者的兒子於培庵半年前曾娶了一房續弦,而死去的那幾人,或多或少都在此事出過力。可林水萍畢竟是個姑娘,孫圍之前怎麼也想不到,在這門婚事上林水萍能夠起到什麼作用。
林嬸罵得嗓子發幹,抄起桌上的破碗就往喉嚨裡猛灌了幾口茶水。
程玄端沉吟許久,忽道:“這門婚事裡頭,不見媒婆的影子。”
孫圍恍然:“聽說於培庵那續弦的小妻子是從離著平安鎮老遠的村裡頭娶過來的,要是沒有媒婆,於培庵是怎麼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