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十年前,旭城人心目中落入人間的明月只有一人,那就是寄住在於家的梁明月,許多人都忘了,於家大小姐於望舒,她的名字也是月亮。
十年前的於望舒才六歲,小小的一隻,似乎永遠也不知曉嫉妒為何物,在有人逗她別人都不知道小望舒也是月亮的時候不氣不鬧,只會樂呵呵地跟在梁明月身後,好像一隻小尾巴。
許多年話,聽別人提起元魄宗的天才梁求玉,於望舒只會不屑地笑。梁求玉算什麼天才?梁明月才是真正的天才。
世人驚嘆梁求玉十六歲便突破至金丹期,可少有人知道,梁明月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士。
十二歲,是梁明月來到於家時的年紀。
從雲外飛舟上下來的少女,一身縞素,如同天上皎白的明月落入了人間。
於望舒躲在母親的背後,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姐姐的笑容會如此悲傷,人笑的時候,不應該都是高興的嗎?
許多日後她才從大人的只言片語中明白了原因。梁明月的母親是一個凡人,是一個一身病痛的女子,她毫無修行的天賦,脆弱的身體也禁不起修真界的靈藥。她本就是梁家家主隨意納的一個妾室,即便誕下了天縱奇才的梁明月也未得梁家的重視,如果不是想要陪伴梁明月這一意念支撐著她,她恐怕在生下樑明月沒多久後就撒手西去。
但在梁明月十二歲的時候,她母親的軀體彷彿已經被疾病掏得只剩一個空殼。梁明月沒能從家中求得救治母親的靈藥,便揹著所有人,九死一生為母親尋來了藥性溫和的絨草。
梁明月攜著絨草回到梁家,得知的卻是母親已經病逝的訊息。
她悲痛之際,小人趁虛而入,對梁明月下了寒毒。梁明月意志堅定,忍著劇痛與寒毒對抗,最後這寒毒沒能要梁明月的命,也沒能毀了她的修為,卻讓她要時常忍受寒毒之苦。
北域氣候寒冷,若梁明月留在北域,恐怕數十年也別想將它徹底逐出體內。梁夫人是於家家主側室的姐姐,在她的提議下樑明月被送到了氣候溫暖的南境療傷。
於望舒終於知曉為什麼梁明月的臉色總是那般蒼白。她不知道寒毒是什麼毒,但既然是毒那一定很痛。於望舒覺得這個姐姐好可憐,又好厲害。
母親說,梁明月是一個天才。
於望舒掰著指頭算梁明月大了她幾歲,金丹中期的修為又高出她幾個境界,看著梁明月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了崇拜。
她也想像梁明月那樣。
梁明月是旭城的明月,也是於望舒心中的明月,溫柔地為還沒長大的小月亮照亮了前行的路。
梁明月像照顧她的親妹妹一樣照顧於望舒,於望舒早年修行的路,哪哪都有梁明月的影子。
她不禁期盼著梁明月永遠不要離開於家,永遠不要離開旭城,永遠永遠,成為旭城不會落下的月亮。
梁明月要在旭城養很久的傷,她一時半會兒無法離開,但梁家的人卻會過來看她。梁明月來到旭城的半年後,於望舒見到了她的父親和弟弟。
梁家家主和於望舒的父親在堂屋談話,一個小男孩被侍女帶領著來到花園。梁明月正在教於望舒用草紮兔子,看到那個小男孩後臉上的笑容立時淡了下去。
有侍女在於望舒耳邊小聲解釋這是梁家的小少爺梁求玉。
於望舒看到梁求玉的第一眼就不喜歡他。
她從小對別人的惡意就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她能感覺到父親側室對她的厭惡,也能感覺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對她的仇視。梁求玉的惡意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她身邊的梁明月,即便他掩飾得很好,於望舒還是感覺到了。
即便是梁明月這般溫柔的人,與梁求玉相處時的態度也沒比於望舒和她弟弟好到哪裡去。
於望舒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個陷害梁明月的小人正是因為梁求玉才近了梁明月身。梁明月對梁求玉不算疼愛,可她肩負了長姐的責任好好照顧年幼的弟弟。
梁明月在中了寒毒後才發覺,被她照顧的弟弟原來這麼嫉妒她,嫉妒到恨不得她去死。
梁求玉就好像一顆耀眼的星辰,他確實有著卓絕的天賦,然而他生在明月旁邊,所有人就只能看見月亮。
“有時想想,我和姐姐真的很像,”於望舒語氣是懷唸的,可眼中卻不自覺帶上了一抹冰冷,“最像的就是,我們都有一個恨不得自己去死的弟弟。”
緒以灼問:“梁明月她現在……”
於望舒還沒有說到,但她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於望舒道:“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