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緒以灼覺得這開場白有些熟悉。
倒不是說在哪裡聽到過誰這麼介紹自己,只是方閱說的話,讓她總能和一件事情聯絡上,究竟是哪一件事緒以灼又想不起來了。
想了好一會兒緒以灼都毫無頭緒,方閱已然神色黯然地說了下去。
“娘親是祖母指給爹的通房丫鬟,為大夫人不喜,爹也就一直沒有給她名分……直到我娘懷了我。”方閱說時,眼中沒有多少憤恨,只有拼命掙紮後留下的無能為力,“爹納娘親為妾,這更招致了大夫人的妒火。娘親好不容易生下了我,還要一邊護著我一邊忍受大夫人的磋磨。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都能對娘親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娘親雖然是有名分的妾,在府中的地位卻不如許多僕從。”
緒以灼忍不住打斷他:“你爹不管嗎?”
方閱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爹不會管。大夫人是丞相的嫡女,嫁給我爹是下嫁,府中很多事情還是大夫人說了算。”
方閱吸了吸鼻子後,繼續道:“娘親不可能一天到晚看護著我,總會有顧不上的時候。因為我到底爹的孩子,府中奴僕不敢對我如何,大夫人的兒子卻不會有顧忌。起先其實也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屈辱,但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大公子把我推進了湖裡。”
緒以灼皺了皺眉。方閱身材瘦弱,臉色也有些蒼白,看上去似乎落下了病根。
她問:“他這是想要你死了,你爹還不管?”
“爹教訓了大公子一頓,但是有大夫人護著,他不會做什麼,只罰大公子半個月的禁閉。然而爹是葉城知府,公務繁忙,祖母死後府中全由大夫人管理,沒幾天大公子就被她放出來了。”
緒以灼注意到方閱形容他父親的行為時,用的都是“不會”這個字,而非“不能”。如果他的父親態度堅決,即便大夫人孃家地位顯赫也不至於護不住方閱母子,說到底在他父親心中還是利益最重要,他寧可犧牲方閱母子,也不想失去大夫人這一助力。
方閱繼續說了下去:“大公子出來後,不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對我和娘親懷恨在心,愈加過分。在我飯菜裡面下瀉藥,雨天弄壞我房中的屋瓦已然算小事,最嚴重的一次夫子教我們騎馬,他用馬鞭狠狠抽了我騎著的那匹馬的馬腿,我從馬上跌了下來,運氣好沒有受什麼傷。”
“林仙長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她說我有仙根,不如隨她去西大陸修仙。她耍了些戲法,我娘信以為真就讓我跟她走了……”
啪!
半個果殼飛射而來,精準地砸在了方閱額頭上,一下就是一個顯眼的紅印。方閱痛呼了一聲,捂著額頭眼淚都出來了。
緒以灼往果殼彈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帶方閱上船的女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手掐著腰,一手拋著果殼,臉上掛著冷笑,說話也沒什麼好氣:“你說誰變戲法呢?”
方閱委委屈屈道:“不就是變戲法嗎……”
又一個果殼彈了一下方閱捂著額頭的手背:“那是法術,笨蛋師侄!”
方閱被打怕了,抗議聲都小小的:“我根本就沒有答應。”
女子一點都沒有把他的抗議放在心上。
緒以灼有些驚訝地指著方閱問:“他不是你徒弟嗎?”
“我可是體修。”女子懶散地往船舷上一靠,“就他那弱雞樣子能當體修嗎?不過這小子靈根倒是純粹,剛好可以給我師兄當徒弟。”
女子抬了抬下巴:“在下列玉門林禾,道友來自何門何派?”
緒以灼答道:“散修。”
“在東大陸停留的散修倒是少見,”林禾挑了挑眉,“你修為過淺,練氣期在東大陸這邊,只要不怕天罰也能混個小國國師當當,去了西大陸可不夠看的,還是有個宗門庇護的好。”
緒以灼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她本來就有加入門派的打算,被帝襄坑著簽下的那份契約上寫明瞭要在五百年內找齊黃泉鏡剩下的碎片。緒以灼不知道五百年對修士來說是個什麼概念,以凡人的角度來看,五百年這個時長真的很寬裕了,緒以灼打算徐徐圖之。
比如說先加入一個有黃泉鏡碎片的門派。
黃泉鏡剩餘的四枚碎片,一枚下落不明,一枚在一個隱世的妖修手中,而剩下的兩枚,分別在仙道和魔道的大派手裡。
其實緒以灼的破妄鏡照理來說也好好待在仙道第一宗門玄玉仙宗,誰讓遊戲已經出了這個道具,以至於世界上又平白出現了一億塊破妄鏡,要是被玄玉仙宗的人知道了恐怕要宰了她。
“你幹脆收她吧,她想修仙。”方閱說,“我只想當個凡人。”
林禾一臉欠的表情:“你娘當時就差跪下來求我把你帶走,你現在回去也不怕你娘失望?”
方閱大聲反駁她:“我走了,我得救了,那我娘怎麼辦?!我已經在長大了,再熬幾年我也能成為我孃的依靠,沒有我娘在府裡孤立無援,現下孩子都沒有了,大夫人能放過她嗎?”
林禾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離斷江霧散的時間就那麼幾天,我們可不會為了你返航,你要是想回去,喏,可以跳水裡自己游回去。”
她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得方閱身體發抖。
緒以灼覺得方閱有些表現確實幼稚了些,但林禾更是哪都沒啥問題可惜長了張嘴。她怕方閱被林禾一激真跳海去了,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轉頭瞪了林禾一眼:“你少說幾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