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襄低著頭看不清神情,緒以灼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觸動,和莊夷一樣靜靜等待了許久後,帝襄抬起頭來。
若是說之前帝襄的眼睛像一口幹涸的古井,此刻井中湧出了活水,帝襄的眼中是莊夷從未見過的神采。帝襄執著她的手,一字一字認真道:“這不僅是我的孤闕,今後,會是你的孤闕。”
她的語氣說不出的鄭重,可那時的莊夷卻未能解其中深意。
直到又是十載過去。
“下雪了啊。”緒以灼抬起手,接住一片落雪,雪花很快就在她掌心融化,只餘涼意。
第二次場景變換,緒以灼已經習慣了。這次她沒有出現在半空中,而是身處一座橋樑上。
她仍在陽屬沙漠中,可天上卻下起了雪。天降異象,緒以灼心中有些不安。
雪花靜謐落下,落入湖中化為湖水,落在白蓮花瓣上便於蓮花融為一體。
萬籟無聲。
倉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
緒以灼轉身看去,看見又年長了許多的莊夷匆忙登上橋梁。她看上去已經快要四十歲了,眼角能看見脂粉無法遮掩的細紋,已然是一個莊重的中年婦人。
然而有一瞬間,緒以灼以為自己看見了過去的莊夷。
太像了,莊夷此時的驚惶之色,就好像緒以灼在那一夜看到的得知妹妹失蹤後的少女莊夷。
緒以灼心裡有了猜測。
她跟在莊夷身後跑進了王宮。王宮內部道路錯綜複雜,緒以灼跟著莊夷穿過無數條長廊,來到一座寢宮。
寢宮空空蕩蕩,唯有白紗從十米多高的殿頂垂下,一層層好像包裹著花心的蓮花花瓣。白紗的深處是一張大床,帝襄坐在床沿,等莊夷掀開最後一層白紗來到她面前後抬頭向她笑了笑。
緒以灼皺了皺眉,帝襄此時的狀態看上去並不太好,雖然神情輕松,但臉色蒼白的幾乎尋不到血色,只有雙唇還帶著薄紅。
莊夷一路奔來,卻在看到帝襄的那一刻停下腳步。
帝襄笑著喚了她的名字,莊夷走到帝襄身邊,忽地跪了下來,趴在她的膝上。
緒以灼聽見了低低的啜泣聲。
她心中有幾分不忍,這個時候的莊夷,難過得似乎快要死去了。
帝襄的神情無比平靜,用手輕輕梳理莊夷跑亂了的頭發,說道:“人都是會死的。”
莊夷哽咽道:“您不是神仙嗎……”
“且不說無人知曉上界的仙人壽命是否真的無窮無盡,只說我自己,我還沒有飛升呢。”帝襄道。
莊夷搖了搖頭抬起臉看她:“我不懂這些。”
她用紅腫的眼睛渴盼地看著帝襄,像是在哀求她不要死。
帝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早就知道會有今日。在見到你許久之前,我就知曉我會在幾十年內死去。”
“我心無牽掛,也不知該往何處去,只麻木地一路往東邊走。渡過離斷江,穿過大衍,我原以為我會走到這塊大陸的盡頭,在一個無人之所獨自死去,但是沒想到半生漂泊,竟有一個地方接納了我。”
帝襄輕撫莊夷的長發:“不是我留了下來,是你們接納了我。”
莊夷抓著她的手,執拗道:“怎樣才能救你?只要你活下來,我什麼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