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標指向夜裡十一點的時候,他才剛從公司離開,直接驅車去了仁康醫院。
推門進入病房,他看見褚顏正倚在窗臺上抽煙。聽見動靜,她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掐滅了手裡的煙頭扔進垃圾箱裡,漱了口,又重新回到病床上。
賀知衍朝她走過來,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冷下來:“你是不知道自己身體是什麼狀況嗎?還敢抽煙,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你還記得我是你媽就好。”褚顏深深看他一眼,“若非我得了這麼個病,怕是這輩子都等不到你來看我一眼。”
房間裡靜得只剩指標走動的聲響,聽起來莫名的詭譎陰森。
賀知衍凝視她許久,終於開口:“只要你安心養病,不惹是生非,不節外生枝,這個家裡沒有人會拋棄你。”
他提醒她:“媽,您要明白這一點。”
在魏寧接手褚顏診療救治的第二天,溫荔接到了行政部門的通知,將她借調到急診科三個月,進行人員補充和輪崗學習,且本次借調可以無限延期,直到急診科補齊人手,經院領導同意後她才能回到原本的科室。
事發突然,溫荔任何沒有心理準備。再加上是莊院長發話,讓行政部門直接將她調遣過去,她沒有任何拒絕的可能,只能被迫接受安排。
直到收拾好東西,挪進急診科辦公室的那一刻,溫荔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件事一定與褚顏有關。
那日她的預感果然靈驗,她就知道褚顏不會輕易放過她。
沒有任何的過渡,來到急診科的前兩天,溫荔一直奔忙在急診大廳,基本沒有清閑的時候。
再加上與她同班次的一名女醫生有些排外,明裡暗裡的針對她,故意將棘手的病患塞給她,出了事也總是想方設法地推諉責任,無端增加了她的工作量不說,還給她惹了不少麻煩。
待到稍稍清閑下來的時候,溫荔將此事反應給科室主任,主任聽後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皺皺眉:“小溫吶,我看你是從前在神外過得太舒服太滋潤了,人也金貴起來經不起磋磨了。”
主任與她強調:“咱們這裡可是急診,是要時時刻刻緊繃著一根弦救人於危難的,你自身經驗不足就該好好向前輩請教,好好適應當下的環境。要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別總是疑心旁人!”
話已至此,溫荔不再多說,微微欠了欠身,從主任辦公室退了出來。
此刻她已經相當明白,急診科自上而下、由內而外怕是通通受到了上級指示,是明擺著要讓她受盡磋磨,與她過不去了。
溫荔心裡很明白褚顏的手段,也知曉她背後的資本。如多年前一樣,她打著褚爺爺的名號隨便與院領導交代幾句,讓其好好“關照”自己,那麼自己便永無翻身的可能。
除非她去找褚爺爺,讓他出面制衡他的女兒。
可她內心很清楚,她根本不可能,也沒有理由這樣做。
後來的幾天裡,溫荔沒有再去主動聯系賀知衍,關心他的傷口恢複情況,也沒有再去回複他的資訊和電話。
褚顏突如其來的報複讓她再次從夢中清醒,讓她明白過來,她不該再沾染過去的人和事,為自己和父親招來災禍。
五月中旬的某天,溫荔在午間休息時出去溜達了一圈。她站在醫院樓下的花園裡點了根煙,夾在指間聞了聞,生澀地吸了一口,結果差點沒把自己嗆哭,直接劇烈地咳嗽起來。
下一秒,手中的煙被人抽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那人笑道:“從前只聽說過借酒澆愁,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借煙消愁的。”
許睦見她要快咳出眼淚,眼中透著些許不忍,將手中的瓶裝水遞給她,嘴裡還在調侃:“咳成這樣,看來你這愁也沒怎麼消下去。”
溫荔看向站在她對面的人,撫了撫起伏不定的心口,艱難開口:“許醫生,有沒有告訴過你,你這張嘴真的很讓人討厭?”
許睦知道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也沒生氣,盯著她看了許久,忽地感慨一句:“誰都不願意來急診,唯獨你是個例外。”
“你就別裝傻了,許醫生。”溫荔無奈笑了笑,“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是有人故意整我嗎?”
許睦點點頭,不置可否:“其實這件事,也不見得是壞事。”
“什麼意思?”溫荔疑惑。
“咱們醫院有許多住院醫師,在升主治之前,都是要來急診歷練一番的。”許睦看著她,一雙桃花眼笑得彎起來,抬手指了指自己,“比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