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短暫分神片刻,很快,思緒又重回賀知衍剛才說的那句話上,慢半拍地問道:“啊?邵叔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他有火眼金睛。”賀知衍要玩笑著說,舀起一勺鮮甜的湯遞到她唇邊,“張嘴,喝湯。”
猶豫半晌,溫荔從他手裡接過湯勺,不自在地囁嚅了句:“我自己會喝。”
一頓宵夜佔據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溫荔喝完湯就上樓去洗澡了,她實在太累太困,眼皮彷彿有千斤重,閉上眼就能立刻睡著。
賀知衍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緩緩走到廊間,與正在走廊上賞月放空的邵林並肩站立,思索許久,很輕地開口:“邵叔,關於我和荔荔的事情,我還想聽聽您的看法。”
“最近荔荔時常感到不安,我總是在想,該怎麼做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他凝眸看向遠處,似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我在想,我們的事情,是不是該告訴家裡人了?”
邵林聞言眉頭輕蹙了下,很快又舒展開來,語氣是一貫的柔和:“知衍吶,說實話,荔荔這孩子我很喜歡,你們在一起確實也很相配。但是邵叔不得不多說一句,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媽媽那邊該怎麼交代?”
“你媽媽一向視趙書瑾為仇人,你覺得她會同意你和那個孩子在一起?再者,倘若荔荔知道,她小姨這輩子無法生育是與你媽媽有關,她能不遷怒於你?”
邵林極其冷靜地為他羅列出他們可能面臨的矛盾與阻礙,淺嘆一口氣:“目前看來,這些個難題,怎麼都是無解,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賀知衍耐心聽完他的話,一時心中震動,手指下意識地攥緊,“所以您的意思是,我應該再等一等,等時機成熟了,再把這件事告我爸媽?”
“這樣是再好不過了。”邵林拍了拍他的肩,悵然說道。
八月的最後一週,溫荔輪崗到了新的科室,神經外科。恰好科室裡近日組織了一項友好聯動活動,去城西的一間安定醫院進行學習參觀與調研,過後還要上交一篇2000字的心得體會。
週一早上,溫荔和同期的實習生小鐘一起坐上了觀光大巴車,剛找到位置坐下,便聽小鐘哈欠連天地抱怨道:“原以為假期出來實習就可以擺脫暑假作業了,誰知道參觀個破醫院還要寫兩千字作文!兩千字啊!還不如立刻絞殺了我!”
溫荔被她的冷幽默逗笑,玩笑著回複:“要謹慎說話,人家可是公立三甲醫院,實力不容小覷,要不怎麼讓咱們帶上筆記本去參觀學習呢。”
小鐘擺擺手,哭喪著臉說:“不行了,我要補覺了,爭分奪秒,能睡一秒是一秒!”
“好好好,你睡吧,到了我叫你。”溫荔幫她把頭頂的空調出風口關小了些,又從包裡拿出自己備著的外套搭在她身上,十分貼心。
大巴車抵達京州安定醫院門外時正好是上午九點,下了車,大家排成一隊站在醫院門外進行統一點名和分組,隨後和醫院的領導代表一起拍攝了大合照。
過後入院參觀,一路上都有院長、行政人員和後勤工作人員陪同,陣仗相當龐大。溫荔跟在隊伍末尾,不由得在心裡感嘆:不愧是全市最大最權威的安定醫院,這樣的接待規模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著實是孤陋寡聞了。
她和小鐘結伴而行,手挽著手流轉於各個科室,在經過一個碩大的宣傳欄時,大家紛紛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有工作人員熱情介紹:“牆上的這些照片都是歷年來從咱們醫院治療康複的患者及其主治醫生的合影,是咱們的光榮勳章,也是醫患之間共同戰勝疾病的美好友誼的見證……”
溫荔聽著這飽含深情的介紹,心想應該是提前背好的,這麼的流利和恰到好處,還會自己找鏡頭,真不愧是權威醫院的員工。
她正走著神,眼睛不經意的一瞥,忽然被照片牆上一張不太顯眼的合照吸引了目光。
秉著心中的好奇與疑問,溫荔湊近一步,細細觀察著那張照片,心中橫生出些許疑惑。照片上的女人怎麼會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盯著眼前的照片仔細端詳許久,照片裡的女人一頭齊肩短發,即便人到中年依舊容貌姣好,五官深邃銳利,臉上雖掛著笑,眼中卻好似透著深深寒意,讓溫荔不自覺打了個冷噤。
腦中彷彿一道電流經過,渾身上下瞬間躥起一層雞皮疙瘩。
溫荔終於記起來。
那個女人,她曾在賀知衍手機相簿裡見過。
那是賀知衍的母親,褚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