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回過頭,清了清略有些腫痛的嗓子,壓低聲音說:“我月經偶爾會推遲,有時候量大有時候量少,有時候會有血塊……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小腹都會撕裂般的疼。”
秦淑慧從前是京州市中醫醫院的教授醫師,退休後又被院方返聘回去,直到前兩年,隨著年齡漸長逐漸覺得力不從心,這才辭去了工作回家修養。
溫荔這種情況她見怪不怪——原發性痛經,寒凝血瘀,氣血不足。這與平時的生活和飲食習慣,包括心理和精神壓力等等各方面都息息相關。
她透過方才的診脈及溫荔的口述寫了詳細的脈案,又快速歸納出一份藥方,摘了眼鏡看她:“中藥藥性溫和,起效慢,一停下來又會反複。”
“針灸倒是見效快,就是不知你怕不怕。”
溫荔嘴唇顫了顫,思索片刻,說道:“怕……”
“但是隻要見效快,我可以克服。”
立竿見影的成效總好過長久的折磨。
這一點她還是能分得清的。
“好。”秦淑慧點點頭,“但你畢竟是小孩子,這事兒我還得跟你家長好好溝通一下。”
溫荔一時語塞,忽然為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謊話感到羞愧。磨蹭半晌,低聲說道:“那我……我叫我哥哥過來。”
見她難為情的模樣和微微泛紅的耳尖,秦淑慧無奈笑了笑,大概看透了其中原委。無非就是兄妹兩個小吵小鬧,幼稚得緊。
“哥哥。”溫荔走到他跟前,抬眼看他,眼睛有些濕潤,嘴唇淡無血色。
“嗯?叫誰呢?”賀知衍垂眸,聳了聳肩,“我們不是不認識嗎,不是門口遇到的嗎?”
話雖這麼說,左右不過揶揄兩句。
見她面色不佳,賀知衍終究是不敢耽擱,無奈瞥她一眼,快速移步到問診臺前。
“不好意思秦醫生,小孩子家不懂事,讓您見笑了。”賀知衍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輕聲詢問,“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您告訴我就好。”
秦醫生點點頭:“那我說幾個注意事項,你記一下。”
“好的。”
賀知衍耐心聽著秦醫生說話,餘光瞥了眼規規矩矩坐在一旁的溫荔,看她一副有氣無力隨時就要昏倒的可憐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隻手扶住她的肩,另隻手點開手機備忘錄,按照醫生的囑咐逐條幫她記下。
大致講完溫荔的身體狀況,秦淑慧囑咐道:“那就先回家喝中藥調理一下,從下個月開始施針,每週抽空過來一次就好。”
賀知衍看了眼藥單,七天的藥量,應該夠小姑娘捱過這幾日了。
他將藥單展開,拿到溫荔眼前,臉上的笑意耐人尋味:“帶錢了嗎?陌生人。”
溫荔紅著眼看他,緩緩搖了搖頭,濕潤的一雙眼,看起來十分可憐。
賀知衍不再逗她,掃碼付了款,向秦醫生道了再見。又看向身側女孩,掌心抵在她後背,輕喚了聲:“走吧。”
出了單元樓,凜冽寒風撲面而來,溫荔下意識把手縮排袖口。
賀知衍拿出車鑰匙摁開車鎖,又走到副駕駛座旁幫小姑娘拉開車門,一反常態的耐心體貼。
見溫荔忽地乖順起來,低著頭不置一詞,他唇角抬了抬,忍不住調侃一句:“剛才倒是裝起陌生人了,平時不是一口一個哥哥叫得挺起勁?”
溫荔怔了怔,將邁出一步的腳撤回。
或許是身體難受到了極致,拉扯得大腦也泛起一絲絲細微的疼。溫荔本就心緒不佳,現下又因賀知衍的調侃愈發難堪,一時沒忍住,冷冷開口:“叫您哥哥,是出於對您的尊敬。”
“但我不夠資格做您的妹妹,在這一點上,我有自知之明。”她倔強地道出事實,負氣道,“我猜您也不願意讓人知曉有我這樣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身份低微的妹妹,所以在外面我會盡量裝作不認識您的,以防給您丟臉。”
聽她說話夾槍帶棒,賀知衍自然心裡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