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治文的助理在一旁站了許久,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遞了過來。
“不想跟你們廢話了,簽字吧。”趙書瑾把檔案放在茶幾上,朝對面的人推過了去。
陸芳和丈夫相視一眼,兩人都有些發怔。
連撫養協議都是連夜叫人備好的,足以看出趙書瑾想要帶走溫荔的心是何等迫切。
“知道你們不容易,這兩年老太太的住院費和治療費用,我們全包。”趙書瑾說,“你們嫌荔荔上學花錢,多少錢,給個數吧,我們全部補上。”
……
透過不太隔音的木門,溫荔將外面發生的一切聽得一清二楚。聽見小姨為了自己同叔嬸爭辯,替自己出頭,心裡多少有些感動。
可她又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昨天在電話裡,趙書瑾明明是不願接納她的。
為什麼又忽然間改變主意?
是因為思念母親,惦記著她們之間的姐妹情深,所以才想把她的女兒帶在身邊照料,彌補心中虧欠?
她將臥室門開啟一條縫隙,客廳裡,長輩們們明明在商討著與她有關的事情,可她卻像個局外人一般,一句話也說不上。
他們三兩句話就定下了她日後的去處,而屬於自己的未來,她根本無從選擇。
命運如齒輪,翻轉又倒回。反反複複幾經周折,最終還是將她推離原生家庭,推向多年不見的小姨身邊。
接下來的兩天,溫荔從叔嬸家搬了出來,住在姨父提前定好的酒店套房裡,她的轉學手續則由姨父託人去辦。
忽然閑暇下來反倒無事可做。溫荔獨自一人坐在酒店飄窗上,看著樓下繁忙的街景,百無聊賴發著呆。
見她心事重重,眼眶發紅像是剛哭過,賀治文在她對面坐下,柔聲問道:“荔荔是不是捨不得離開這裡?”
溫荔吸了吸鼻子,輕輕點頭。
“無論什麼時候,人的目光都須放得長遠。”賀治文遞給她一張紙巾,輕聲說,“離開這裡去到大城市,你的眼界會拓寬,能結識到許多新朋友,你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事物會更上一個臺階。”
“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呢?命運總歸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溫荔似懂非懂,茫然看向窗外,視線有些失焦。
她發著呆,不知小姨何時走了過來,眉眼低下來看她,眸中的溫柔讓她覺得陌生。
趙書瑾纖細的指節覆在她肩頭,一眼看出她心中的憂慮,安撫似的說道:“你爸爸的事情無需擔心,姨父已經託人去查,這邊的公安系統辦事不得力,咱們便投訴到省公安廳。官大壓人一頭,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此言一出,壓在溫荔心中的巨石總算松動幾分。
沒想到母親長達兩年的維權,竟抵不上姨父的一點點關系和人脈……
她再次領略到這個世界的參差。
兩天後,溫荔隨小姨登上去往京州的航班,姨父則留在這邊洽談一樁生意。
隔著舷窗玻璃,看著自小生活的城市街道漸漸縮小成棋盤一般,最後被厚重雲層吞噬覆蓋,內心有種無法言說的空洞和失落。最終還是沒忍住落下幾滴眼淚。
沒多久,睏意悄然襲來,溫荔裹緊懷中的毛毯,聽著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伴著強烈的失重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