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方衍之面前,顧連綿也不過是個可以撒嬌需要人哄的小姑娘。
明明在高強度運動中難以注意到的細微動作,可方衍之就是感受到了,對著那滿身的傷卻只敢攥了一下她衣服上的布料,步子邁得更大了。
顧連綿收了收手臂,摟緊了他的脖子,眼睛透過厚重的防毒面罩,直直看向她的朝思暮想,這麼些天各種身體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重壓都沒逼出一絲失態的人眼前突然就瀲灩地泛起了水光。
以前沒注意,她現在卻覺得……真的有點疼了。
其實不過一分鐘不到,方衍之卻覺得過完了整個世紀那麼長,等到終於跑到安全位置,剛才還抱著個人都不影響健步如飛的人腿一軟,後怕得實實在在跪到了地上,可他的手依舊是穩的,沒有摔到顧連綿一點,
粗略為她的小腿做了止血處理,那個人在劇痛下抖得厲害,沒有出聲,依舊很溫柔地注視著他,眸光深邃而專注,光影流轉。
等到這最後一項必須要做的事情做完,理智終於徹底崩盤,好不容易按下的七情六慾通通瘋狂叫囂著呼嘯而出,轟然粉碎了他本就不堪一擊的強自從容,方衍之急促地喘著氣,就那樣保持著一個無比狼狽的姿勢,極其沒出息的放聲痛哭了出來。
他真的……太痛了,這麼多天的無能為力,真的太痛了……
邊哭邊手忙腳亂地摸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哆嗦著手不敢碰其他看起來已經沒一處好的地方,他感覺自己心都快疼碎了,抖著聲音不知道是在哄她還是哄自己——
“連綿,連綿,寶貝,沒事了,沒事了寶貝,他們都被抓起來了,你贏了,我們贏了,沒事了,你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怎麼可能會不疼呢,當然疼啊,她特別特別疼吧……
方衍之痛得喘不上氣來。
句句血淚,話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語不成調。
他的心上人被炸得渾身是血,小腿被那一槍直接打穿,本就發著高燒還吸入了毒氣,身上被車拖出的各種擦傷肯定還沒好全,她的肩膀,她的肩膀……
方衍之想不下去了,手上粘稠血液帶來的觸感讓她脊骨生寒,眼前已經被完全染成殷紅色的白衛衣更是狠狠刺痛了他的眼,方衍之渾身一軟,幾乎就要抱不住她。
他已經快崩潰了……
他多希望這些傷和苦自己都能替她受了,哪怕千倍萬倍都不要緊,也好過眼睜睜地看她傷成這樣。
他捧在手上悉心呵護著的寶貝,這個人怎麼就敢這麼糟踐自己呢,她怎麼敢……
方衍之佝僂著以往從未彎下的脊樑,幾近嚎啕。
“別……咳咳。”
顧連綿心裡一酸,渾身的傷痛比不上看到他落淚的心疼一分,顫顫伸出手去,想要揭了那礙事的防毒面具摸一下他的臉,卻由於實在無力垂落了下去,只能輕聲哄了一句。
“別哭,你別哭。”
她雖這麼說著,自己卻也簌簌落了淚下來,再也不掩飾強撐,放任自己狠狠抽了一下鼻子,聲音微顫:“你來了,我好想你。”
多日以來的思念蔓延成海,乍然放開,鋪天蓋地將人淹沒,溺斃於汪洋,甜蜜中帶著苦澀,苦澀中又透著久別重逢後心跳如鼓的狂喜,乍暖還寒,驟起驟落,令人簌然落淚,卻又滿心歡悅。
“恩,我來了。”
方衍之抱著她,喉頭哽咽:“我來帶我的小騙子回家,她總是騙我,騙了我好久,我真的很生氣,但我……真的很愛她。”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