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推了推老花鏡,慢吞吞地道:“你說晨子啊,晨子是個很好的孩子啊,他是老楊撿來的孩子,對他爸一直很孝順,後來他爸走了後他每年農忙的時候還會回來幫襯他二叔,人也熱心,我前些日子病了還是這孩子找車給我送去醫院的呢……”
“……”
她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她在儲存屍體的冰櫃前站了很久,沒有說一句話,然後又默然地離開。
此事便算到此結束。
楊晨出現在大眾的視野前就是一個死狀悽慘的被害人,真相大白後,那些聽到報道的人會怎麼議論這個被害人?贊其良善,憐其不幸,這種當然有,而另外一種……會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然後頭頭是道分析出一大堆來論證如今好人不能做,不是自己的事千萬不要多管。
當然,各有角度,都很合理,誰也沒有如何不妥,顧連綿只是覺得……有些許如鯁在喉的悲哀罷了。
哀悼一個……善良卻不懂保護自己的……“傻子”。
明明還是個青年人啊。
但不管怎樣,他都只是個被害者了,在某個普法欄目劇以“楊某”的身份匆匆帶過,人們茶餘飯後感嘆幾句,意見不一,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再也不會在這個世上掀起一點水花。
顧連綿抬頭看向方衍之。
他依然是在笑的,可他的心情跟她一樣,甚至以那人的個性,恐怕是更甚的。
難為他還要過來逗她開心。
顧連綿在心裡嘆了口氣,伸手到他的脖頸處細致地將捲了邊的警服領子整理平展,然後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後背。
很平淡的一個動作,霎時擊碎了那人整理妥帖的所有偽裝。
她在他耳邊淡淡地道:“結案報告寫了,就過了吧。”
也只能過了,不然還能如何呢
死去的人他們只能做到為其雪冤,活著的人他們還得繼續守護,永遠不能停留。
忍受每一次的沉重,然後負重前行。
“我知道。”
方衍之低低“恩”了聲,然後說了句“你也是。”
有些事情,根本不會因為見得多了而習慣,這也是為什麼刑警的致鬱率那麼高的原因。
人的悲喜可能並不相通,但各種複雜因子混合而成中的或多或少的善元素,大概對生命的逝去都有著本能的厚重。
“連綿。”
方衍之開口叫她。
“恩?”
“今天等我寫完結案報告就可以下班了,我們去超市一趟,買點東西回家做火鍋吃吧。”
他很認真地說道。
顧連綿一怔,這下頗為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行啊,我等你。”
……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是會讓你對下一秒的時光,滿懷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