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世事複雜,人心多變,也總是有那麼一些微弱卻堅定的星點光輝,燎原綻放,保晨光不暗,保真相永明。
“吳焱。”
顧連綿身後跟著幾人大步從正門裡走了進來。
“怎麼樣?”
“放心吧副組,一切順利,現在怎麼辦。”
年輕人的臉龐很剛毅,恪盡職守地牢牢押著剛被上了手銬的安停舟,神色並未因犯人落網而鬆懈一點。
“等。”
等楊達上鈎。
顧連綿向吳焱使了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顯然是明白了。
安靜下來……
說實話,她現在的心情極度複雜,當年慘案的劊子手近在眼前,那些以血的方式留下的陰影仍未能全部去除,她卻不能有絲毫退卻的念頭,必須冷靜,必須坦然而強大地直視她曾經的噩夢。
說起來,這還是三年後他們第一次真正的碰面。
“……師兄,好久不見。”
終於,她慢慢踱步至離安停舟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迎面對上那人的眼睛,語聲淡淡。
“你的警覺性退步了,這麼容易就被我抓住,怎麼,最近是被人拔了指甲當起家貓來了?。”
安停舟聞言也只是笑,那對生得極好的雙鳳眼沒了鏡片的遮擋,笑起來更加的深邃絢爛。
“著什麼急啊師妹,還沒到最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對師兄我溫柔點,老人家一個了,經不住你這麼五花大綁的。”
“你果然還是別無二致的不知悔改。”顧連綿搖搖頭,轉過身去:“你既這麼說了,那便等著吧,看看到底……誰輸誰贏。”
不管輸贏,我都不會讓你活著。
她在心裡淡淡地又加上了一句。
安停舟笑而不語,少頃,他才狀似閑聊般地開口:“對了,聽說你最近跟那個姓方的隊長攪和到一起了,怎麼連綿,你是認真的嗎,像咱們這種怪物,你居然還敢奢求感情這種東西,你倒是看看你身邊的人,一個個的能有什麼好下場,你就不怕害死他?再退一步講,就算他沒有危險,你能許得了他未來嗎?給人希望後又把人打入十八層地獄,師妹,你的殘忍程度倒也不亞於我嘛,厲害厲害,師兄甘拜下風……”
“不用激我,你的那一套對我沒用。”
顧連綿神色如常,語氣淡然,除了她……藏在寬大袖筒裡微顫的手指和蒼白的臉色。
果然,論剜心之術,她到底還是比不上這人,寥寥數語,只擊要害,談笑之間撕人心肺,不可謂不高明。
而在幾人看不見的暗影裡,一個人的拳頭握得緊了緊,幾近掐入血肉。
該死,這王八蛋怎麼能這麼刺激她……
“不過如今看來,那個方衍之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這麼重,你我肯定是捨不得動,不過他嘛,可就不一定了。”
安停舟笑眯眯地接著往人的心口上插刀,表情十分惡劣。
“是嗎”
顧連綿將目光移過去,一字一頓,聲音不算很大,但字字清楚——
“第一,你現在只是個階下之囚,沒脫困之前大話還是不用說了,第二……誰若敢動他一根毫毛,終畢生之力,後半生之長,不計後果,我必取他一命。”
一瞬,她平淡無波的眸子裡似攜了雷霆之勢,金石之堅,排山倒海般地轟然壓向眼前這人。
猶如猙獰殘暴的惡鬼,卻又似凜凜不可侵的天神。
縱是安停舟,也不免被這駭人的眼神突然給驚了一驚,目光裡帶著些許新奇,似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在人類的行為模式裡真的會出現這種感情,剛想開口——
“閉嘴。”
吳焱厲聲朝安停舟喝了一聲,然後又肅著臉看向顧連綿:“別聽他放屁,副組,都這麼長時間了,他還會來嗎?”
“會,只要安停舟在這,他就一定會來。”
顧連綿低著頭細細擦她那把配槍,將方才那一霎那的狠意和殺氣淡然地收了回去,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她沒什麼表情,也不再去看安停舟。
“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受不了了……”
安停舟突地笑起來,前俯後仰的,吳焱的連連警告都沒什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