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目光投射在顧連綿手中那本屬於他的曲譜之上,那些被紅筆重新刪改的樂符……對,沒錯,剛才顧連綿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突兀之處,才要去細細打量曲譜。
“現在的黑色星期天?”
“對,現在的經過改良,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死亡之曲,只有我才知道原版的,只有我才知道真相。”程默近乎癲狂地指著那些鮮紅的筆跡,高聲道:“你看,你們看,就是這些,只有我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只有我,只有我……”
剛才還冷漠聰慧的少年一瞬之間發了狂,猶如野性難馴的幼獸,甚至還咬住了離得最近的顧連綿的胳膊,邊咬邊含混不清地重複:“你們看……看啊……我……我說得都是真的……”
“你丫有病是不是,給我松開,快松開。”
方衍之邊罵邊去拉開那瘋子似的少年,因心中急切下手不免重了幾分,但程默哼也不哼一聲,就兀自死死咬著不鬆口。
眼見方衍之又加了一分力道,顧連綿忙道:“嘶……我沒事,衍之你下手輕點,這還是個孩子……”
呸,什麼孩子,分明就是個狼崽子。
“小默!”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沖向程默,為首的就是剛才還在花天酒地的程浩。
“小默你快鬆口,爸爸來了啊,不怕不怕……”
顧連綿的胳膊終於得了空,還沒來得及自己看一眼就被方衍之拉了過去,心裡低低“唉”了一聲,怕又要被嘮叨半天了。
果然——
“程先生,令公子怎麼回事,都見血了,我是不是可以定義為襲警?”
星眸裡翻湧著強制壓下去的怒氣。
程浩安撫好了自己兒子,過來陪著笑道:“對不住,正是太對不住了,我代小兒向這位警官道歉,但小默……小默他自小就有些精神上的疾病……”
“我沒有!!”
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喝從後面那個稚嫩的身軀裡迸發出來,把幾人都驚了一跳。
程浩習以為常地繼續說道,神色染上了濃濃的哀愁:“你看,唉,真是家門不幸啊,本來小默就這樣,現在……現在媛媛……媛媛也……”
男人哽咽起來了,這般情景,方衍之也著實不好苛責。
顧連綿恰到好處地露出同情的神色,輕聲道:“我不要緊的,程先生可一定要放好心態,我們一定會把孩子找回來的,這小默這麼年輕,也不知道是怎麼成了這樣?”
女孩還是像從前那樣從容溫和地笑著,但只有方衍之才看得明白——
她在審視,審視程浩,還有程默,她在懷疑什麼?還有之前……她還瞞了自己什麼?
方衍之緊緊蹙起了眉頭。
連綿,你難道是……不信我嗎?
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上,黑色的吉普隱於車流之中,靜默地等待著紅燈的結束。
當然,喧囂的是車外的車水馬龍,靜默的是車裡對影成雙。
“你怎麼了?”
顧連綿如是問道。
但其實她知道怎麼了,她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但就是無計可施,才沉默了一路的。
方衍之看了又看,想了再想,終是把到了嘴邊的質問生生嚥了下去,苦笑了一下:“沒怎麼,就是這兩天壓力有些大,別在意啊。”
頓了頓,又溫聲問了一句:“胳膊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