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比較喜歡看偵探小說,偵探每次都能抽絲剝繭,穿過層層迷霧最後代表正義將兇手緝拿歸案。”安停舟笑眯眯地看著兩人,語聲輕柔悅耳:“但是……為什麼就沒有人懷疑過呢,明明熟知一切天賦異稟的偵探才是最有嫌疑的不是嗎?”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一隻墨色的鋼筆,有種懶懶的漫不經心。
此話一出,薛城的眉毛驟然擰成了一個死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連綿又迅速收了回去。
但顧連綿卻霎時看懂了那目光裡一瞬間的懷疑和打量。
……的確,專業精密的殺人手法、面面俱到的作案手段,被害人都是與她有關系的人她本人卻毫發無損……從別人的角度看來,她自己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啊。
不過現在解釋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越描越黑,反而給了安停舟更進一步的機會,她只得閉口不言。
他是在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在詢問作案時間的去向時不刻意急於證明,她出言試探的時候也不撇清關系,看似破綻百出實則以進為退,輕飄飄的把矛頭引到了她的身上,如果安停舟跟這件事沒有關系,他是不是太過多此一舉了一點。
但如果真的是他,能心思縝密到多次作案而不留破綻,這麼明顯的暴露又是何意?
何況這畢竟是她個人的猜測,目前為止是沒有實證證明的,她當然自己心裡清楚兇手不是自己,但別人沒有讀心術,經過安停舟剛才的那句話,她要是現在急於確定安停舟的嫌疑,倒顯得她做賊心虛了。
看來只有自己暗中調查了。
後來的訊問相比來說就變得平常起來,薛城和安停舟二人都隱隱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覺,薛城是因為剛才那句話,安停舟則純粹是因為失了興趣,於是二人公事公辦地來往了幾句就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薛城雖未表現出和往常有什麼不一樣,但顧連綿又如何不知他心裡在想著什麼——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心裡生了根,只待著時間的長久而逐漸發芽。
無論是多小的瑕疵,只要是出現在了心底裡,便會不斷地愈裂愈大,所有的線索都會在潛意識的催動下浮上來為懷疑作論證,這是一種心理暗示的作用。
“薛隊,我到了,先回去了。”
不知不覺間已然走到了她的宿舍樓下,顧連綿裝作什麼也沒有發覺的樣子,一切如常地向薛城告了別。
“自己小心。”薛城低聲囑咐了一句。
顧連綿點點頭,轉身離開,但在她即將進去的時候,薛城忽然喊住了她——
“等等。”
顧連綿轉頭看他:“薛隊還有事?”
“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剛才安停舟所說的……”
男人不算特別細微的表情體現出他現在是有多麼的糾結。
顧連綿心裡小小詫異了一下,她以為以她觀察到的薛隊的性格,這句話他是絕對不會問出口的。
“你懷疑我也是理所當然的,我的確有嫌疑而且現在我確實沒辦法證明我不是兇手。”顧連綿淡淡地道。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聽你說句實話,你有沒有做過?”
薛城直直看進她的眼睛裡,似是像要從裡面得出個什麼答案。
“沒有。”顧連綿微微勾了勾唇,神色十分的平靜,她慢悠悠地開口道:“但是我這麼說了你就能完全相信了嗎,不能,你是一個實證主義者,沒有證據,你不會打消對我的懷疑,卻也不會隨意給我定罪,所以我說有或者沒有,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如果是在這場殺戮前,她的確無法用這麼冷靜的態度面對身邊之人的懷疑,她可能會不忿,會委屈,但是現在,跟一條條生命的流逝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起來了。
……可能是麻木了,也可能是成長了吧,但她寧願不要這種血淋淋的成長。
“我、安停舟還有別的某些人,都在你的懷疑物件裡吧。”
“……”
薛城的面部表情逐漸回歸了以往他一隊之長的冷硬,他帶了幾分歉意,卻顯然很堅決:“我是桐城刑警隊隊長,職責所在,不得不為。”
“我明白。”顧連綿笑了一下,看了看來來往往的人們,顯得有些疲憊。
“你這樣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公正,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