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仁波齊就隱藏在夜幕中,顯現出蒼茫巍峨的輪廓。
神山無言,無法回答眾生的種種疑問,但神山就像一面鏡子,投射出斑駁複雜的眾生相,以及每一位朝聖者內心的貧瘠與渴望。
冉離憂抱著膝蓋,凝望著彷彿近在咫尺的雪山,冉秩的那幅畫還歷歷在目,與眼前的場景不斷重疊。
到底要怎麼做,人這一生才能圓滿?
如果賀嘉樹沒有跟來,如果轉山真的能減輕她心理上的痛苦,她說不定就留在這裡,再也不回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個人在她身邊空著的地方坐下了。
“看星星也不跟我說一聲……要是有流星怎麼辦,你幫我許願嗎。”賀嘉樹盤腿坐著,假裝抱怨道。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字,看來他精神好點了。
想起他白天的狀態,冉離憂還是不太放心,勸道:“別在外面吹風了,回去休息吧。”
“睡一覺好多了,別趕我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隨便你。”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夥其實還挺粘人的。
兩人就這樣並排坐在一起,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平原地區幾乎不可能看見的星空。
“其實,來找你之前,我還去找了冉秩。”賀嘉樹忽然道。
“手機裡有他的簡訊,我猜,你應該自己找過他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冉秩和現在的妻子有一個女兒,名叫葛離憂,但那時候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
冉離憂還活得好好的,這不可能是紀念。消失多年的父親入贅豪門,還給新的女兒取了和以前的女兒一樣的名字,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在以新代舊,企圖透過覆蓋資料的方式遺忘對過去生活的不滿吧。
“當時找你找得一點線索也沒有,我實在沒辦法,才跑到他們家,問他知不知道你可能會去哪。”
賀嘉樹想了很久,覺得白卉突然發作這件事很蹊蹺,且白卉不正常時說的那些話可以折射出她對上一段婚姻的不滿,所以他進一步假設,這件事可能跟冉秩有關。
冉離憂和冉秩取得了某種聯系,成為了使白卉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
帶著滿腹疑問,他來到冉秩家門口,摁響門鈴前,恰好撞見他們一家三口從別墅裡出來,旁邊還有人幫忙搬執行李,門口停了一輛車,似乎正準備出遊。
看到門口的賀嘉樹,冉秩先是一愣,隨即轉頭對妻女道,他忘了那孩子今天要來找自己取畫,讓司機先送你們去機場吧,自己隨後就到。
冉秩的現夫人,葛盈盈女士,抱起一旁的小女兒,笑著說好,聲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溫柔動聽,讓賀嘉樹想起許多年前,某個遙遠而朦朧的清晨,自己的母親也曾這樣笑著抱起自己。
“爸爸,你要快點哦,不然我會想你的。”
“好、好,離憂跟媽媽先去坐車好不好?爸爸一會兒就來,給你帶你愛吃的泡芙。”
聽到冉秩叫自己的小女兒“離憂”,賀嘉樹壓抑住皺眉的沖動,如鯁在喉,心裡不是滋味。
如果冉離憂聽到這些話,她應該會很難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