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織外套,淺色襯衫,及膝裙,帆布鞋,不會出錯的日雜風格。
把手機鑰匙等雜物放進挎包,冉離憂關上客廳燈,對著鞋櫃上的盆栽默默道:我出門了。
窗外雲淡風輕,今天似乎是個適合出門的好天氣。
出了地鐵站,冉離憂被午後刺眼的陽光晃得眯起眼,此處對她來說完全陌生。她把單詞軟體切到後臺,點開導航,輸入出發地和目的地名稱,對於過程完全茫然,走幾步路便謹慎地低頭看一眼導航,以免走錯路。
五分鐘後,視野裡出現了一座龐大的方形建築物——羚城藝術館。
快走到門口時,她注意到大門附近站著兩個有些眼熟的身影,不等她靠近,魏佳詠就先發現了她,轉過身朝她揮了揮手。
“抱歉,我來晚了,等很久了嗎?”
“沒呢,我們也才剛到,是吧,賀嘉樹?”魏佳詠轉而看向賀嘉樹道。
賀嘉樹的脖子上掛著銀灰色的頭戴式耳機,剛剛好像在和魏佳詠聊天,見冉離憂也來了,朝她揚了揚下巴,“走吧。”
過了安檢,裡面是展館大廳,從天窗照進來的陽光經由大理石地面反射,照得整個室內明亮通透,節假日客流量大,一層幾乎到處都是人。
畫展入口就在一樓,巨幅海報從高處落下,入目是極具沖擊感的對比色塊,誇張的筆觸將其暈染開,痕跡粗糙潦草,模糊地對映著什麼,和畫展的標題一樣讓人意義不明。
冉離憂心中忽然湧現出一種奇怪的宿命感,好像她此刻必須站在這裡、站在這個人生的岔路口。
“冉離憂,愣著幹什麼?”
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仰頭看,也不拍照,跟魂沒了似的,賀嘉樹倒回來叫住她。
發呆被迫中止,鮮豔的色彩和刺眼的陽光對視覺産生了一定沖擊,冉離憂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
“沒什麼……來了。”
奇怪,她剛剛好像把賀嘉樹看成其他人了,好像還是一個女生,不知道是不是互穿留下的幻覺。
魏佳詠興許對這場畫展期待已久,早已先他們一步進入場內,站在離門口不遠處的一幅作品前默默欣賞。
比起外面,展廳內十分安靜,能聽到鞋底蹭過灰色大理石地面的聲音,偶爾傳來其他人的輕語。牆壁把室內精準分割成一塊又一塊長方體,牆面漆成全白,只為烘托正中的一幅幅作品,作品與作品之間則隔著很長一段留白,彼此互不打擾。
頭頂灑下白熾燈強烈的光,幹淨平滑的大理石磚反射出朦朧倒影,腳底下踩著的像是被封存的裡世界。
“……有點意思。”
魏佳詠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賀嘉樹,示意他看自己面前的這幅畫。
板正的方形畫框展示了一條鏽跡斑斑的鐵路,碎掉的水泥石塊和鋼筋堵住了前路,一根漆黑的十字架巍然屹立於廢墟之上。水泥和鋼筋用的都是真實材料,十字架和鐵路則是用特殊的紙質材料和顏料表現。
“虛無主義的核心,摻雜著現實的表現手法,”魏佳詠雙手交叉,兀自點評道:“真實的苦難與虛幻的救贖,充滿絕望氣息的後現代藝術,學弟,你怎麼看?”
賀嘉樹和他並排站著,目光平視,指了指十字架周圍的部分,“路被堵住,說明後面還有路,真正的留白在畫面之外。”
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埋葬曾經的信仰,意味著還有新生,這幅畫表現的虛無主義,更像是一種積極的虛無主義,個人看法。”
魏佳詠手扶下巴作沉思狀,“原來你會這麼想……”
兩人聊天的時候,冉離憂沒有貿然靠近,而是站在外圍,假裝在看其他畫作,仔細看才能發現,她表情有些僵硬。
不是,在說什麼啊,這兩個人,都學過藝術賞析嗎?難道他們剛剛在場館門口聊天,也是在聊這些?
完全搭不上話,要是被問到就更糟了……早知道就提前做一點功課了,冉離憂在心裡默默想,不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狼狽地躲開他們,一個人走來走去。
算了,來都來了,先自己逛逛吧。
繞過一面又一面展示牆,好像快走到底了,冉離憂餘光忽然瞥見角落裡的一幅畫,腳步一頓。
和別的作品不一樣,這幅畫……莫名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她能清晰地看到畫布上凹凸不平的顏料痕跡,嗅到微微有些刺鼻的味道。
冉離憂聚精會神地盯著畫作的內容,企圖從畫面中找到什麼令她感到熟悉的蛛絲馬跡。
直到她低頭,瞥見畫框右下角貼著的白色小簽。
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做《離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