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貓貓狗狗默立林中,咀嚼著突如其來的勝利,和突如其來的情緒。
喪彪無法解釋其中的原理,他只是不斷回溯他反芻到有些失真的記憶,並像個偏執的暴君一樣,將貓群和狗群消亡前的諸多事件一一重演。
當眼熟的籠子紛紛出現時,喪彪便知道,那柄刺穿自己的舊劍,已經懸在那些的挑戰者頭頂了。
血鏽的劍從記憶的堅冰中剝離,喪彪每一下揮動,都彷彿聽見靈魂裂出的脆響。
喪彪賭贏了——曾經傷害過他的一切,正捍衛著他珍視一切。
此時,眼睛亮亮的劍仔還不知道:數年以後,面對終於被冰湖封印的蒼鷹,貓群時任首領劍仔,會想起這個喪彪在朝陽中久久默立的清晨。
貓貓們在湖心島又呆了許多日子時間,直到晚間的湖水有些刺骨的涼意,才陸陸續續地搬回了宿舍區。
玄風從勝利後便沒多少話,每當貓貓詢問的眼神向她望去時,也總是遇見她輕輕錯開的目光。
貓貓們當時以為是傷病修養的苦悶,後來,他們才明白,那時,玄風便開始了她的告別。
幾場來勢洶洶的落雨後,滿園翠綠的梧桐,都換成了黃燦燦的葉子。湖心島的一點蒼翠,此時也變成饒有意趣的殷紅。
玄風血呼呲啦地肩背也好了七七八八,雖然毛還沒有長齊,但已經不像開始時那樣猙獰可怖。
只是可惜了玄風的半截尾巴,像個斷掉的枯枝,綴在身後,每當她經過松軟的沙地,都在後面留下一道淺淺的拖痕。
等黃蝴蝶一樣的葉子紛紛揚揚地點綴了貓貓飲水河道,許久沒有說話的玄風抖了抖毛,對一旁同樣沉默的喪彪開口:“葉子落了,我也該回去了。”
喪彪輕輕眨眨眼睛:“可是樹上還有葉子。”
“再晚就忘記路了。”玄風歪歪腦袋:“我已經在這裡太久了,不是嗎?”
“那就好好告個別吧。”
曼巴瞳色逐漸加深,異色的瞳仁,一邊像漫天的夕陽,一邊像澄澈的湖泊,讓貓貓看不明白。玄風撫著滿曼巴錦緞一樣絲滑的被毛,心中的翻來覆去的盤算還是化作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劍仔胸前已經蓄起了蓬鬆柔軟的白毛,如果不是它腮邊還稍顯青澀,也儼然算是個魁梧的大小夥子了;
菜頭瘦削的身材也逐漸勻稱,原本鋒利的肩胛也泛著圓潤健美的橙光。一走一停,配著漫天的黃葉,晃得貓貓睜不開眼睛;
玄風垂著眼睛一一告別,輪到東東時,剛一照面,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怪玄風笑點低,只是東東進入了尷尬期——
東東的豆豆眉,雖然隨著骨骼的拉長舒展開來,現在又滑稽地蹙在一起,點綴在他失水土豆一樣皺巴巴的小狗臉上。幹啞的公鴨嗓逐漸低沉,冷不丁地一開口,像個學狗叫的半大猴子。
離別的淡淡愁緒被嗤笑一沖,氣氛也頓時輕鬆起來。
“我去送你!”菜頭著急忙慌地報名:“東東長大了,不用總是讓我看著了。”
“汪也去!”東東絲毫不介意貓貓的嬉笑,畢竟,他有時在玻璃前看到自己的身影,都能“汪”地一聲把自己笑岔氣。
“你們去幹什麼?”玄風許久沒有敲他們的腦殼,如今一伸手,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要踮起腳。
“給你保駕護航!”
“至少汪能幫你叼著尾巴!”
“得了吧你們!”玄風示意他們低頭,闆闆正正地在他們腦殼正中間敲下幾個暴慄:“饞我尾巴多久了東東?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偷偷流口水!”
“那我們就記一記你的家!”劍仔歪起腦袋:“下次就換我們到你家玩。”
“打住,打住。”玄風擺擺手:“你們跟著鳥慢慢找去吧,一個兩個的,拖慢我的腳程。”
自從藍波和斑斑離開園區後,離別對於貓貓來說,不過是換成黑鳥溝通而已。
彼時的嘰嘰喳喳的貓貓還不清楚,世界很大,多的是鳥兒也無法輕松定位的角落。
“對自己別太狠了。”玄風輕輕蹭了蹭喪彪,在他耳邊小聲講:“保重。”
玄風的離開並沒有造成什麼波瀾,直到一向張狂地黑鳥臊眉搭眼地站在電線上,帶來跟丟的噩耗。
“那個臭鳥,一定是沒有好好跟著!”菜頭爪子把玻璃拍得哐哐響:“肯定是臭鳥在報複玄風。”
“更氣的是,彪哥竟然不去找,也不讓我們找!”劍仔痛心疾首地將架子撓得木屑紛飛:“雖然已經下了幾場雨了,只要願意找,還是有希望找到的!”
“哥們兒,輕點啊。”邦邦膽戰心驚地扶著玻璃:“別動了,架子都嘎吱嘎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