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是一門不講道理的貓貓必修課,或許雪糕曾經給過貓貓們預演。可是,當離別的鐘聲真的敲響,饒是沒心沒肺的玄風,也霎時手足無措起來。
原本還在強忍著的貓貓狗狗,被斑斑的嚎啕一勾,紛紛破功,喵喵汪汪地哭成一團。
貓貓們從喪彪離開就壓抑著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洪水,沖潰了強裝的體面,泛濫在夏末的午後。
本來還在打盹的邦邦登時如遭雷擊,遠遠地把玻璃捶得“梆梆”作響:“怎麼了!哭什麼?!是不是藍波怎麼了?!藍波啊——”
藍波好不容易從抽抽嗒嗒的貓群中脫身時,渾身沾滿了貓貓狗狗濕漉漉的淚珠。
“諸位,還沒到哭的時候。”藍波有氣無力地擺正了腦袋:“你們總不會,讓我獨自去吧?”
“我、還、記得路嗚——”斑斑抖著嘴,一說完,就又一頭埋進藍波濕淋淋的胸前。
“我、送你昂——”劍仔使勁抬頭眨著眼睛,卻還是在最後破了音,“汪”地一聲哭出一個鼻涕泡。
“貓、嗷、嗷、嗷、神、啊、鵝、鵝、鵝、鵝......”菜頭抽得像卡了帶的複讀機,只悲傷又執拗地吐出些破碎的音節。
“得拿個方案。”曼巴鼻音混著顫音,嘴巴抖了許久,還是忍住了聲音,只是悶頭將貓貓扯成了兩堆。
玄風看懂了曼巴的意思,卻挪動腳步,站在了藍波一邊:“我也去,送送。”
菜頭和東東這才把腫了的眼睛擠出一條縫,下一秒,便連撲帶爬地各自抱緊了藍波的大腿:
“我鵝鵝鵝也要嗷嗷嗷去!”
“汪也一樣!”
藍波磨破了嘴皮,也沒有勸下來一個。這世間可以拒絕眼淚汪汪貓貓頭的存在,或許還沒有出生。
貓貓狗狗傾巢而動,走出校門時,都還能聽見邦邦哭喪般悽悽慘慘的嚎叫。
藍波原本還在盡力調節著氣氛,只是這樣繁重的工作,實在不適合交給一個餓了兩天的病號來做。
沉默的貓貓狗狗穿行在綠化帶撐起的陰影中,曼巴和劍仔走在前面探路,玄風和斑斑跟在後面留痕。三個病號被圍在中間,嘴巴緊閉。亦步亦趨。
藍波覺得自己應該講些什麼,只是每次一抬頭,便會猝不及防地撞進貓貓悲慼的目光裡,霎時便晃了神。
經過路口時,烈日將柏油路炙烤地燙腳,倒是讓藍波發涼的腳爪舒服了一些。
也許,被死神接近的貓貓,總會更加地渴望驕陽,烈日,和一切有著勃勃生機的東西。
貓貓的眼神黏在藍波身上,藍波的眼神,黏在一路跳動的光斑裡。
綠葉,白雲,馬路上呼嘯的鐵頭魚,都讓藍波升起一陣陣無奈的眷戀。
藍波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走得太匆忙,離開園區時,甚至沒有好好地再看家一眼。
以後,以後。
自己還會有以後嗎?
遲來的酸楚一陣陣湧上藍波的鼻尖,只是,他有些脫水的眼眶早已流不出淚水。
藍波毫無徵兆地停下腳步——他走不下去了。
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是自己遭受這一切?
花香,綠葉,清風,明月。所有美好的一切,他都難以割捨。
他還年輕,他才剛見過兩個春秋,他遠比他原以為的,更眷戀這個世界!